所有故事都是重复模式。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它们总是一致地雷同、单调、无趣味,并且有始有终。世间故事没有日新月异。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不同的人讲相似的故事。7号带着哭腔对我讲她母亲是如何向她要钱之类的泼妇事件。
“你说幸福是什么?”7号突然停止了泼妇事件的描述,冷不丁的向我提出了问题。
幸福到底是什么,它存在吗。有时它看起来如同一句空洞而装饰的宣言,透露出不信任,不安全。也许我们所期待的所谓的‘幸福’不过是内心缺失的倒影而已。我没有明确的理由告诉7号幸福到底是否存在,我不知道幸福长什么样子,如果它是一种感受那么快乐是幸福吗?如果用理性来诠释,那么所有事物褪去人类对其的幻相,变得黯然失色,也就是说妄想的魔力消失后,木头仍是木头,石头仍是石头,灰姑娘的水晶鞋也是不复存在的,我们不得不去承认,童话里的世界只是用来骗小孩子的手段,童话终归是童话,人类寄予美好的方式而已。
“幸福就像是命运给了人们手里的牌,但是骰子在它的手里。我们拿着一手仪式化的丰富的牌,觉得这些牌会有很多权力,却不知道这些不过是被操纵的工具。”我看着一脸茫然的7号,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有些于心不忍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你的生母只是你人生中一个不好的插曲,我相信以后,等你出院了,回到正常的世界,你一定会幸福的,幸福很简单,有爱你的父母、朋友、亲人,每天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在幸福还没有来之前我们都要忍受坏运气的袭击。相信我,一定会幸福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没有不变的事物。一切都在损坏中,败落中,破裂中,离去中。一切也在准备中,酝酿中,发生中,推进中。这个世界没有与众不同的事情,同样也没有与众不同的人。所有的人和事物总会改变。
不幸福,幸福。不幸福,幸福。不幸福,幸福。不幸福,幸福。这是一个永恒的轮回,所以我们一定都会幸福的。
我紧紧的抱住7号。7号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我们现在改变不了什么,我改变不了我自己现在的病情,我只能努力配合接受治疗。7号改变不了自己的生母是一个专横跋扈的人。我们只能用彼此的体温安慰彼此,心中只要存在一定会幸福的信仰就会感觉已经很温暖了。
7号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我又开始与她长谈了好一会。能够温柔耐心的同他人聊天,听他人倾诉,自然是愉悦的。我总是认为人若无法发散和分享自己的能量给予他人,会失去联接,感受到匮乏和孤立。这是我来医院这么久最大的一个感受。
“今天表现的不错。”医生对迎面走过来的7号点了点头,对依旧坐在沙发上的我说道。
“表扬我呀。”我调皮的对医生吐了吐舌头。
“是怎么做到的。”医生坐了下来,沙发慢慢陷入了一个坑,不过医生的屁股已经将它填满了。
“我只是现在比较能接受当下所发生的事情,接受了无常,接纳了完整和不完整的存在,而不会对其抱有希望,不会试图重新塑造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子,也不会扭曲自己和别人的想法。我只是选择了简单的生活,在遇见问题的时候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一切都回归于简单。我没有向7号提出任何意见,我只是耐心安慰,倾听她的哭诉。虽然安慰并不会解决她和她母亲之间的问题。但是我可以解决当下7号的情绪。有时候语言也会滋生出温暖,抵达心底。”
“不错,不错。看样我可以提前对你进行新的计划安排了。”医生对我竖起大拇指。
“不会是多加一些活动吧。”我嘟着小嘴,脸颊鼓得鼓鼓的表示抗议。
“我的小花花还好吧。”医生故意转移话题。
“非常好。”拜托那盆兰花早上才给我送去,连一天都不到,它能不好到哪去,想转移话题也得找个差不多点的啊。我感觉我被医生在智商上侮辱了,于是站起身:“我要回去陪我的小花花了,我怕它孤单寂寞,这样就不好了。”我特意将这句话狠狠的咬文嚼字了一下。
天气阴潮,即将有一场大雪。拉上窗帘,将自己卷入被中像阿狸喜欢吃的鸡肉卷一样。眼角微微有泪,困倦欲眠。闭眼时,心中默默祈祷,梦中可与父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