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到齐了,凌越说了声“可以出发了”,然后对唐玄黑箭勾勾手,便负手上了马车,二人会意的下马上车,自然有军士接过缰绳,黑箭的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当有军士去抓阿黄的缰绳之时,阿黄重重的打了响鼻,摆头避过。
那军士一愣,心想还有如此性烈之马,结果身后传来唐玄的声音:“它自己会跟上队伍的,不必管它,记得喂马的时候要给它吃肉。”
军士愣住,一时转不过弯来,通人性的坐骑不用管束倒也常见,只是,这不喂草而吃肉,却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皇家的马车,比普通的马车大上几倍,车内宽敞,案几俱全,凌越倚在软榻之上,十足的懒散模样,“喝酒自己去倒,然后跟我说说,昨天可曾做了什么好事?”
唐玄黑箭相视而笑,看来王爷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看他的态度也没有生气的模样,二人安下心来,唐玄更是毫不客气的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黑箭见他倒了,也只好接了过去。在王爷面前如此随意的人恐怕不多。
马车上的方案四角均固定在底板上,案上有凹槽,正好方便酒具之类的东西不至于因马车震动而倒落。
小白跳下唐玄的肩挑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闭目养神,唐玄简单的讲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凌越微笑听着,全程没有插话。
“难怪人都说‘宗人府的废物,国师府的怪物’,如今怪物教训了废物,倒也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大不了的。”凌越伸了个懒腰。
就像之前黑箭所说,宗人府中大多是没有功勋又无处安置的皇族子弟,但凡有一些能力,就没有人愿意去宗人府养老,不过宗人府的权力倒是很大,如果能够掌权,愿意去的人就会多一些了。
而国师府本来就神神秘秘的,国师的地位又十分尊崇,可是当风道人大闹朝堂一把椅子打废了一个宰相之后,他那得意弟子斩空又做了几件让人非议的事情,国师府的神秘之上又加上了可怕的称号。
这两府平日里不见有什么功勋,权力却都非常之大,尤其是国师府,竟然有隐隐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意思,朝中百官尤其是军方的将领,自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所以“宗人府的废物,国师府的怪物”,这句话远远流传开来,甚至其他几国也都有耳闻,唐玄不知道这个典故,黑箭却是很了解的。
“呔,你这怪物,本王看你的坐骑神骏非常,何不速速献于本王讨得些好处?”凌越伸手一指,笑着说道。
唐玄傻笑两声,好像每一个看到阿黄的人都忍不住会想将其占为己有,这也难怪,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出如此好马,问题是,阿黄已经变得不怎么像马了,假以时日,说不定会完全和“马”这种生物毫无关系。
“我听说皇城里的贵族中流传一个说法。”唐玄饮尽杯中酒,“‘除了女人和马,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分享’,王爷如此倜傥之人,当然知道这句话。”
凌越哈哈大笑,“居然用这句话来堵我的嘴,不过也好,我这种身体羸弱的法师要宝马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倒是你们武师更适合一些。”
三人在马车上闲聊说笑,言语间慢慢减了尊卑之分,更像是真正的朋友。
吴将军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马车,心想这两个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居然得到王爷的如此宠信厚爱,能和王爷共乘一车的人好像还没有几个。
就连号称贴身护卫的青岩,也不曾有上那马车同行的殊荣,吴将军暗自决定,要和这两个护卫打好关系,就凭他们所受的待遇,若只是普通的侍卫那就见了鬼了,吴将军虽然面容粗犷,但心思却是缜密。
三千人的骑兵队护着亲王凌越的马车,马车周围是几十名王府亲卫,如此庞大的队伍走在官道上自然人人避让,不说铁甲骑兵们明晃晃的兵刃,有见识的人从居中那不寻常的马车上就可以看出端倪,那可是皇族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情花那帮人要跑到皇宫里窃取龙种。”凌越晃着手里的酒杯,酒香四溢。“借种生子也没有搞到皇族头上的道理,想来想去,虽然有些难以相信,不过目前看来也只有一个理由。”
唐玄黑箭做洗耳恭听状。
“你们可曾听说过咒杀术这种东西?”凌越卖起了关子,唐玄二人配合的摇头表示自己的无知浅薄,当然,并不因此而惭愧。
凌越的脸上难得的凝重起来,“我曾经和国师说起过这个可能,他好像不怎么相信。其实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是很确信,毕竟那邪门的法术只在古籍里有些片段的记载,还真的没听说过有谁练成,或者有什么人死于此术之下。”
“是不是就是拿个草人儿写上生辰八字之类,然后用针扎来扎去?”唐玄用手比划着,“这好像是乡间愚妇会用的招数,就算是江湖骗子,大概也很少用这招来骗人。”
凌越摇了摇头,“咒杀术要比那复杂得多,我耗费了相当大的精力,也只是查到了一些皮毛而已。”
据说,古有巫蛊妖人,以成型而未出世的死婴为材料,引九幽之气附其身,尽染冥府怨气,练成厉魂之后,必取生父母的性命,之后便会彻底消散于人间。
至于具体如何操作,便是凌越这等身份的人也查不到更多的东西,只是知道这法术邪门得很,只要鬼婴生身父母尚在,那么任何办法都不能将其毁掉灭杀,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简直就是必杀之术。
当然书上对此的记载也不完全,而且没有听闻哪个倒霉蛋死在这诡异的法术之上。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陛下岂不是很危险?”唐玄小心的斟酌语句,没有说“如果是这样,那皇上不是死定了么”。
凌越揉着太阳穴,“所以我已经请国师想办法应对,老人家虽然不太相信真的会有这种邪术,但想必也会有所准备,到那时,就只能看他的了。”
唐玄和黑箭通常只称呼风道人为“老道”,没想到凌越在背后也会恭敬的叫其老人家,莫非是受风道人淫威压迫太久,潜意识里就惧怕几分?
“你们别这么看我,国师和皇族的关系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总之可以这样说,我可以死,皇上也可以死,但是只要国师还在,凌氏就不会倒掉,所以说,天都唯一不能被牺牲掉的,只有国师而已。”
凌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不过听他的意思,风道人似乎比他的亲爹都重要,具体原因唐玄黑箭当然不好直接去问,不过心中倒是对老道更多了几分好奇。
老道士到底深藏不露到什么程度?
一路直奔边关,路上不少得知消息的官员于半路迎接亲王,都希望能给凌越留下印象,日后能得到一些提携,凌越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来拜就必定会接见,连带着唐玄黑箭也看到了许多逢迎的笑脸,至于礼物,凌越当然也是收了不少。
“你们信不信,就这些看上去恭恭敬敬的家伙,全拉出去砍了都不会有冤枉的。”把玩着刚到手的黑玉扳指,凌越笑着说道。
唐玄忍不住开口:“既然王爷知道下面的官吏是什么货色,为什么不整治一番,如此长期下去,恐怕……”
“恐怕是亡国之兆么?”凌越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应该懂的,我从来不相信会有绝对清廉的官员,人都有私心,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这样的话,受苦的岂不是百姓?”唐玄不同意凌越的说法。
凌越摇头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正当他要伸手把黑玉扳指扔给黑箭的时候,马车的帘子忽然掀开了一丝缝隙,然后有风吹入。
看来凌越是觉得这黑玉的扳指很适合白衣的黑箭,况且黑箭的武器就是长弓,给他再合适不过了,而后者当然也不会和王爷客气,这位家大业大的,拿他点好处也是应该。
凌越伸手做欲抛的姿势,黑箭已经配合的准备去接,然而下一刻,唐玄如豹子般弹起,直冲向凌越而去。
唐玄是一个武者,身体的强健程度绝不是凌越这法师所能相比,不要说是拳头,就算是这样直接身体相撞,也能要了凌越的半条命,在这一瞬间,凌越可以选择唤出护罩,也可以选择攻击唐玄。
不管怎样,唐玄的动作实在是像攻击的姿态,凌越就算做出攻击也是理所当然,况且,王爷打侍卫,就算是闲着无事打着玩儿,又有什么问题?
在暴起的同时,唐玄已经拔刀,在外人眼里,这绝对是准备要凌越命的样子。
仓促间身体四周出现气泡状的薄膜,凌越眼看着唐玄冲过来,挥刀斩下,眼睛眨都没眨,而同时黑箭向后弹起,撞开帘子落在拉车的马背上,身后的长弓在手,看都不看的向一个方向连发三箭。
当黑箭冲出车外的时候,青岩却飞身进了车厢,正好看到唐玄的一刀几乎贴着凌越的肩膀斜斩而下,划破空气。
一声隐隐的哀鸣传来,凌越的护罩似乎受到了轻微的震荡,随即一切安静下来。
唐玄额头有微汗,刚才车帘被风吹动的时候他忽然心生警兆,紧接着看到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形飘飘荡荡的伸着一只手直取凌越,速度并不是很快。
事发突然,不过很明显这不是什么送财童子之类的善物,所以唐玄二话不说,冲上去就砍,虽然他一直很有好奇心,但却没兴趣知道凌越被那人形碰到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和唐玄不同,黑箭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他只是凭自己的感觉,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和车厢联接起来,然后他看到唐玄冲上前去,于是他当机立断的决定把这里交给唐玄,自己去对付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