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用筷子指着吴琼,“狡兔未死走狗不烹,卸磨杀驴的事儿他当然做得出来,不过前提是他能当上太子,在那之前我们也只能和他穿一条裤子,至于以后的事,办法总要慢慢想的,你这张脸要是再苦下去,别人可就没胃口了。”
在别人眼里,唐玄好像一点都不为目前的处境犯愁,虽然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这种态度无疑也会产生一定的感染力,让其他人也能安心一点。
“你快点吃,饭桌上就不要眉来眼去的了。”唐玄敲打着碗边提醒黑箭,“等下可是要出去做大事的,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
正在和玉如公主含情脉脉眉目传情的黑箭无奈的转过头,“你是不是嫌受的伤太轻了?又想搞什么鬼。”
“想搭上战长虹这条船,总要给人点好处不是。”唐玄打着饱嗝,八分饱正好,吃多了不方便做事。“你有两个时辰可以休息。”
一桌子的人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有黑箭略微沉思之后脸色大变,“你疯了!”
“疯子总比死人强,既然我的命连天都定不了,那就由着我折腾就是,难道坐在这里束手待毙,或者是带着人去试试能不能闯出城去?”
唐玄打了个呵欠,不理会众人疑惑的表情,光着上身就回房去了,不过他身上缠了不少绷带,倒是和穿着衣服也差不了太多。
他走了,其他人自然把疑惑的目光转向黑箭,没想到这家伙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也随即离开了,甚至没有和玉如公主再多缠绵一会的意思。
“今晚不要打扰我们俩,如果运气好,明天就会有机会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扔下这么一句话,黑箭也去休息了,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两位要去做某些勾当,既然不说,那就更说明了重要性。
吴琼的脑子里开始盘算,要不要从现在开始自己就一直不睡,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去做些什么。
据说黎明将来未来的时候,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候,这个时候人的警觉性和身体机能都处于谷底。
从来没有验证过这句话是真是假的唐玄终于有机会来实践一下,潜伏在暗处的他收起地图,“计划就是这样,如果等下里面大乱,而第一个冲出来的人不是我,那你就有多远就走多远,忘记你的美人儿自去寻活路好了。”
黑箭不去理会唐玄最后调笑的话,皱着眉头,他问:“你确定一定要这样做?至少我们现在还是安全的,而这时候如果战长功死了的话,你觉得最大的嫌疑人除了战长虹之外还会有谁?”
唐玄轻笑着接过话头:“但是战长功一死,那么太子的位子就一定是战长虹的,既然如此,嫌疑人也只好转移,你我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即是外人又是眼中钉,这屎盆子不扣过来就怪了。”
“那你还要这么做?”黑箭狐疑道,“就算你活够了,也没必要拉上别人一起送死。”
唐玄弓起身子仔细瞧着周围的情况,他们现在俯身在一座民房的屋顶上,不远处有一座气派的府邸,即使在夜色中也显得宏伟。
那正是大皇子战长功的府邸。
唐玄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他一个人试着潜入战长功的府邸,然后试着杀掉战长功,最后全身而退深藏功与名。
唯一的难题在于,他是不是真的能不被察觉的潜入进去,而且得手之后还能活着出来。
正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他让黑箭在外面寻个高处接应自己,在黑暗中,黑箭这种级别的箭手绝对称得上是噩梦。
“那你自己小心。”难得穿一次黑衣的黑箭握着弓离开了,唐玄平定下心神,以极快的身法接近了府邸的围墙。
从没有做过这种勾当,唐玄心中还真的有一丝刺激的感觉,尽可能的隐藏身形,并且按照无影所说的,放慢呼吸心跳,敛住外放的气息,作为优秀的刺客,无影的教导绝对很有用,唐玄领悟得也很好,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施展而已。
然而当他进入战长功的府邸之后,立刻发现自己做不到什么,别说是他,就算是无影自己来进行刺杀,也同样会一筹莫展。
唐玄贴着围墙,一动不动,像是一只大号的壁虎。
按照计划,他应该迅速的移动,找到战长功的所在之后干净利落的来上一刀然后立刻遁走,可是他没想到这看上去戒备并不怎么森严的府邸竟然内有玄机。
有花有草,有甬道长廊,还看得到凉亭,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能看得到的东西,而是那些看不到、但却绝对存在的东西。
唐玄的身体特异,所以他也相信自己身体的感觉,不是那种普通人自觉的的第六感,而是货真价实可以感觉得到。
肌肉收缩,双腿似乎升起抗拒的意图,唐玄听得懂自己的身体语言:不能前进。
就算没有这一点,他也隐约的能觉出这府中有些特异的地方,就连空气都好像和一墙之隔的外面不同,这里应该有阵法,唐玄可以确定这一点。
阵法师的数量不多,往往军方会喜欢这种人物,他们的战力或许不值一提,但一个厉害的阵法如果能布置成功,绝对抵得上几万大军。
当然,绝世大阵也要有天才的阵师才能完成。
唐玄不懂阵法,自然也不懂如何破阵,最糟糕的是,当他的脚踏上墙内土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阵中,所以他不敢动,至少要想清楚再行动。
可惜任他头脑如何飞速运转,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相信,只要自己再走一步,阵法就会被启动,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是会出现五百刀斧手还是乱飞攒射的毒箭。
难得他能保持落地的姿势好久不动,不过就算他韧性再好,总不能在这摆姿势摆一辈子,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杀人的事儿就不用想了,就连能不能脱身都成了问题。
正当唐玄有所决断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陷阵不惊算是冷静,可若是想离开,就不必费那个心思了。”
抬头看去,凉亭处多了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白头发的老妪,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态都和街上常见的老太太没什么分别,当然这只是表象,唐玄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跳进来的时候,凉亭里是空无一物的。
“乖乖的不要动,兴许皇子爱才心切,会饶了你一命也说不定。”老妪躺靠在椅背上,遍是皱纹的脸转向唐玄,有些怜悯的意思。
虽然之前想过皇子府必定守卫森严,可最多不过是往来穿梭巡视的守卫,明里暗里的各种机关,然后再弄几只高大凶狠的恶犬来提气,谁知进来之后才知道,战长功这孙子竟然把整座府邸变成了一个法阵。
唐玄现在的姿势很像是百米运动员的起跑姿势,不怎么舒服,尤其是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又有一个突然出现的老女人跑来收网看热闹,而且他知道,就算战长功爱才惜才的要命,也不会给自己留下活路。
因为据说那厮是很讲义气且有原则的人,所以杀了战虎和重伤宇文路这两件事随便一件都可以让他失去宽容的大度。
不过有一点还算对他有利,唐玄发现,这老太太虽然诡异的出现,但好像并没有其他人也被惊动,可能是这老女人有信心把自己留住,所以并没有示警惊动别人。
这算是好消息,如果对手只有一个人的话,那怎么样都会容易解决一些。
尽管双腿已经变得沉重,就像是被绑上了百十来斤的沙袋,应该是阵法所致,不过唐玄还是很冷静,直到他看到周围的花花草草也渗出杀意的时候,才忍不住叹气。
这个阵法以怪力束缚唐玄的双腿,让他如坠泥沼难以抽身,而那些微动的花瓣摇曳的树枝所散发出的气息不亚于袖箭飞刀,只要一经发动,就是绝对的杀器。
“您老人家腿脚可好?”唐玄忽然笑眯眯的问道,趁老妪微微一愣的时候,他已经全力发动身体,像一只发狂了的公牛,猛地撞向身后的围墙。
他只需要迈出一步就可以和围墙来一个亲密接触,而这一步距离却让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受到束缚,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
老妪似是没想到唐玄还能有移动冲撞的能力,错愕间唐玄已经撞塌了围墙,灰头土脸的冲了出去,数不清的花瓣在他的身后割裂开来,树叶飞旋如刀,可惜只有小部分伤到了唐玄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够快,而那些追逐他的花花叶叶出了围墙的范围就失去了攻击力,和普通的植物没什么分别。
肩膀很痛,头在嗡嗡作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唐玄才不会用这种既不体面又很危险的方式夺路而走,忍着后背传来的刺痛,他毫不犹豫的狂奔而去,料想那老妪区区一个阵师没有追上自己的本事,而现在喊人也太晚了些。
皇子府的围墙很高,约莫着超过六米,坚固程度当然也不用说,至少不会是豆腐渣工程,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唐玄这种级别修行者的全力冲撞,顿时塌了一米有余。
豁口这么大,响声当然也不会小,几乎就在墙倒人逃的同时,几台身影已经快速向这边赶来,他们看到的首先就是老妪那张本来就不美观而现在更难看的脸。
她对自己的阵法一向很有信心,府中来过不止一次刺客,不过都被阵法困住不得脱身,最后干净利落的自杀身亡,少受皮肉之苦倒也算是明智之举。
可没想到今天这煮熟的鸭子居然又飞走了,老妪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心知是因为自己过于托大,如果发现有人传入之后就示警召人,很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有的人越老就越容易在乎面子问题,所以老妪是断然不会承认自己犯了错的,喝令守卫们前去追赶,自己则一甩袖子坐回了椅子里,气鼓鼓的满脸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