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应该是小跑着到了御书房,老头脸上有细密的汗珠,进来之后先是给凌非行礼,然后是对无为拱手,对于唐玄和黑箭也一样是拱手为礼,丝毫没有因为二人的官阶低而摆什么宰相的架子。
这样做一来是知道这两位虽然官儿不大,但却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况且严正算得上是儒雅长者,颇有君子之风,断然不会做上不得台面的事。
凌非终于认认真真的开始审阅最近的奏章,军部探子们传来的重要情报也一一阅览,时不时的提出些疑问,自然有严正解答,唐玄和黑箭也在一旁听着,偶尔也会提出问题,只有无为安静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宛如木雕。
国师的职责是保证皇族的千秋万载,但行军打仗国家大事之类的可管不着,也不会去管,所以无为自然不去惹那个麻烦。
一直到掌灯时分众人才停了下来,其他人倒没什么,严正可是真的坚持不住了,若不是后来小明子拿过来一把椅子,老宰相恐怕就要累得趴在地上了。
“凌琦的反应有点意思。”凌非又恢复了原本的气度,对于近在眼前的威胁似乎没有畏惧的意思,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或者说是他有着相当的自信,也或者说,他骨子里其实是很喜欢挑战的人。
这时众人已经吃过了晚饭,御膳没有想象中的美味无比,用的材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当然,吃起来也绝不会难吃,不然皇帝早就踢桌子骂娘了。
严正想了想,“或许果成王不会做出谋逆之举,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安分守己,所作所为人人称道,而且看上去他也不是有野心的人,说不定他这样做是因为实力不足,无法和两个藩王直接对抗,所以才在等待机会。”
凌非点了点头,唐玄黑箭对果成王凌琦没什么了解,但是严正说话不会无的放矢,每个藩王的地盘上都有军部的探子,而且国师府的密探也活动频繁,根据得到的情报来看,凌琦没有任何想要坐龙椅的意思,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况且自幼一起长大,当成年的皇子们开始勾心斗角的时候,凌琦一直是躲得远远的,不与任何人相争,先帝也是看中这一点对其喜爱有加,不过却也从来没想过要把皇位传给凌琦。
父亲和帝王是有区别的,作为父亲,先帝最喜欢的儿子就是凌琦,聪睿仁义,为人谦和。但就是因为他仁心过重,即使知道如果他成了皇帝一定是天都百姓之福,但先帝更知道,天都需要的不是守成之君,而是有野心魄力可以开疆辟土的猛人。
所以原本帝位是要传给凌诺的,而凌诺在各方面的确符合先帝的标准,为人刚勇坚毅且有大魄力,可惜最后风道人一句话而已,就把原本属于凌诺的宝座送给了凌非。
在当时不仅是凌诺惊愕愤怒,群臣疑惑不解,就连凌非自己也想不到这顶大帽子会扣到自己头上,他虽然不像凌琦那样离争储的圈子那么遥远,但也没想过栽培自己势力拉拢群臣,相比之下,苦心钻营的那个人是凌柯才对,凌诺则是最有希望的人。
不过既然先皇认为风道人所做的事情有道理并且听从,那任何人再所想也是没用,于是,首先凌诺顶着麓山王的封号离京而去,接着凌柯被封为离阳王困于离州,而好好先生凌琦则是在凌非登基之后才离开的京城,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
不过一时也想不到凌琦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什么意图,不过凌非相信这个兄弟不会和其他两人一起和自己作对,所以只要应对凌诺凌柯就可以了。
“凌越的速度这么慢,难道是有人抓着他的腿不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凌非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脸上也带着笑容,“不过看起来也的确是为难他了,距离这么远追是追不上了,看来天都立国数百年,也免不得要落得个困守皇城的下场,这真是让祖宗蒙羞。”
凌氏列祖列宗会不会感到耻辱没人知道,不过在凌非的脸上,绝对看不出有一丝一毫惭愧的意思。
“中州几十万人马都已经调动,按照两个反王的行军路线,我已经命令大军驻守在他们必经之路的大城之中,到时必定能把他们牵制住,等到持国元帅赶回来个前后夹击,则大事定矣。”严正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不过唐玄却在叹气,文臣必经是文臣,严正治国治吏或许很有一套,但是对于行军打仗则完全是个外行,这样的布局简直就是个笑话。
果然听完严正的话凌非皱起了眉头,“宰相如此安排可曾得到军部许可?”
虽然宰相为百官之首,但军部并不是严正所能控制的,若不是眼下凌越不在皇城,而凌非有发了点小疯当了几天的撒手掌柜,调动军队的事情绝对不会轮到严正做主。
似乎觉察出有什么地方不对,严正有些紧张的点头,命令是他签发的,军部执行的也很不错,而古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按理说他应该指使不动军部的大佬才是。
天都军部的主事人当然是兵权最多的持国元帅凌越,而其他几位实权派也都是姓凌的,军队可是要害的地方,皇族自然不放心由外人来执掌,刘飞虎能掌握边关大军已经是个异数,这全要赖于凌越的信任。
一向桀骜的军部居然完全按照严正的安排行事,这才是不正常的地方,如果严正派去传令的人被暴打一顿扔出军部大门反倒是合情合理。
严正忽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额头上现出汗来,他终于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
“看来有想法的人不只是外面的两个藩王。”凌非冷笑着说道,“内外勾结得已经相当彻底,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江山易手,他们要如何来瓜分。”
严正从椅子上站起噗通一声跪下,连声请罪,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军部会执行自己的命令,那是因为他的命令正是和军部所想的一样,就是说,对叛军有利。
军部里现在主事的,已经不是自己人。
老宰相想得太过简单,而其他大臣要么是真的对打仗一窍不通,要么是各有心思只想着观望,而军部又乐于看到想要的结果,所以可怜的严正被结结实实的摆了一道。
“难得朕真的是一个昏君不成,原来有这么多人想把我拉下这位子。”凌非自嘲的笑笑,军部自凌越以下的两位大佬都是他的叔父辈,早在先帝在位时两位王爷也掌管着极大的军权,凌非继位之后自然要有些变动,把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安插到军部虽然是夺权,但也无可厚非,两位老王爷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
没想到不动声色并不是同意妥协的意思,原来是处心积虑的在等待时机,恒王和宣王两个老东西明显是和藩王有所勾结,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盟友是凌诺还是凌柯。
而且凌非还找不到由头收拾这两位在京的王爷,军部是按照宰相的命令行事,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前些日子凌非不主政事,严正为君分忧也是本分,所以即使恒王和宣王所做的是恶事,却没有任何把柄可抓。
身为两朝元老的王爷们不是随便就可以动的,多年经营门徒众多,军中多有嫡系,凌越费尽心力的这么多年在军部中试图弱化两个老王爷的势力,虽然有些成效,但终究是不可能将其党羽连根拔起。
如果凌非现在对两个叔父下手的话,朝中大员必定会激烈抗议,到时候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出来。
“陛下放心,虽然军队的调动是老王爷做的,但底下的将军未必就是和他们一条心的想着反叛,至少大多数是不明就里的,所以我们只需要派人和那些带兵的将军们接触就是,圣旨一下,军权就可以回到掌握之中。”唐玄开口说到。
按照严正的想法,几十万大军分成两路分别在藩王的毕竟之路上占城拦截,虽然在人数上大致可以和对方持平,但守城的一方明显占据更大的优势,而且两个藩王千里奔袭,士气给养也很容易出问题,到时候胜算至少可以有八成。
可是老宰相没有想到的是,人家凭什么乖乖的和你打什么攻城战?如果城池难以攻下的话,绕道就是,可没有谁规定叛军一定要一路攻城拔寨的厮杀到皇城才行。
这样说来,中州集结的大军基本没什么用处,如果凌诺凌柯绕过重兵把守的城池直指皇城,那城中的军队只能出城与之拼杀,不然的话后方根本没有力量能拦得住叛军的铁骑,可是凌诺凌柯都是知兵之人,中州的将军和他们比起来还有些嫩,正面相对的话怕是占不到什么好处。
“立刻派人携圣旨传令中州境内的将军们,此后恒王宣王的命令不再予以执行,没有圣旨或者凌越的手谕军部不可再调动军队。”凌非快速的说着,一旁的小明子已经开始动笔写了起来,掌印和秉笔太监的职位都是小明子的,做起来得心应手。
“即日起宣王恒王不得出府,派禁军去护卫他们的府邸,除日常供给之外不得让外人与他们接触。”事到如今,尽管可能凌非想了想,“有国师坐镇皇城即可,拟旨,封唐玄为骠骑大将军,黑箭为建威大将军,二人即刻启程,在凌诺凌柯踏入中州之前一定要把中州两路大军控制在手里。”
小明子似乎愣了一愣,但还是很快的继续奋笔疾书,而严正却站起身来。
“求陛下收回成命,两位将军虽然年少有为,但大将军乃是军中除元帅外最高的官职,若无大功或者极深的资历不可担当此任。”严正急急的站出来跪地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