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
“我们还说什么客气话,我会留下一个护士再照顾几天。”
“好。”
“这个女孩很特别,本来还担心会留下心理阴影,但刚才醒来时特别冷静。”刘医生想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太冷静往往也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
“更容易压在心里。咦,怎么没看到乔先生?”
“出海了,估计明天能回来。”齐冠华答道:“他让我跟您说声谢谢。”
张医生皱了皱眉:“又来了。”见齐冠华面带笑容,忍不住问道:“第一次在乔家别墅看到女人,而且还遍体鳞伤,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啊,有空跟你好好说。对了,这女孩的事还要请你帮忙隐瞒。乔先生的意思,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张医生见对方一副慎重的样子,连连点头。
苏男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那个白大褂不见了,只有一个年轻的护士在给她量体温,动作很轻柔,不过还是弄醒了她。
“真希望睡着的时候打针。”
护士笑了,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迷糊。”
“怎么了?”
“这里有点不像我家,”苏男眼睛四处张望了一遍:“也不像医院。”
“这是乔氏别墅,你不记得了?”
苏男有点惊讶:“我怎么会在这里?”
护士更惊讶了:“咦,这不是你家吗?”她得到的信息是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孩是乔家人,不能怠慢。
苏男闭了闭眼,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谁请你们来的?”
“乔先生啊。”
“哪个乔先生?”
“乔邃先生。”
苏男倒吸一口气,随即想到了一个问题:“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好?”
“一周左右。”
“我会全力配合你的治疗。”
“很好,”护士笑着点点头:“把手伸出来,你得打针了。”
苏男看着细长的针管慢慢插进肉里,有点痒,像蚊子叮咬一样,然后看着药水一点一点推进自己的血液里,护士的动作很专业,又柔又轻,像天使一样。
“你打针一点都不疼,很舒服。”
护士微笑答道:“熟能生巧。”
“我能洗澡吗?身上有点黏糊糊的。”
“你暂时还不能动,这几天伤口不能沾水,稍微忍耐一下,好吗?”
“我全听你的。”
护士又笑了:“那你得吃点东西了,这样有助于伤口愈合。”
“没问题。”
很快护士把食物端上来放在床上,东西倒挺丰盛,颜色搭配很好,主要还是以流食为主。苏男二话不说,低头就吃了起来,尽管没有食欲,尽管牵扯着伤口,仍然咬牙吃得干干净净。现在她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趁着护士前来收拾东西,苏男一边擦嘴一边漫不经意地问道:“我想打个电话给朋友报平安,能帮我拿手机吗?”
“你的手机放在哪儿?”
“不知道放哪儿了,”苏男摸了摸额头:“借你的手机用一下,行吗?”
“当然可以。”护士不疑有他,爽快地从自己包里取出手机,正准备递给苏男,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我看,还是不要打电话的好。”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身睡衣的乔邃施施然走了进来。护士赶紧站起身来问好。苏男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恶魔般的男人,饭桌上的双手慢慢握紧,心头的火苗隐隐窜动。
“苏小姐,怎么这么看着我?”乔邃一边调侃一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不认识吗?我们前几天还在游艇一起共享晚餐,一起观看月全食。那晚,我记得你穿的是一件宽松的黄色针织外套,一条齐膝的白色连衣裙,对不对?”
苏男努力克制自己:“我只是想打个电话给凌西,报一声平安。”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让你好好养伤。”
“我相信在医院养伤更好。”
“麻烦你,我有点私事想跟苏小姐商量。”乔邃突然扭头对一头雾水的女护士说道。对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告辞出去。
“昨天你见到的张南医生,医术很好,你在这里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到医院继续治疗。”苏男不想惹怒他,只想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这里毕竟是你家,不太方便。”
“你只是不太习惯,久了就习惯了。”
“可是,我的日常用品都放在公寓里。”
乔邃似笑非笑地道:“你的行李,我已让人全部搬过来了。”
苏男惊呼道:“你想干什么?软禁吗?这是犯法的事。”
“如果你想让陈归尘第二次绑架你,那随便,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到时我可没东西再赎你一次了。”乔邃见苏男还想开口,劝阻道:“如果我是你,肯定先把自己的病治好,再来谈其他的事。”
苏男不再争辩,继续留下来治病。
在这期间,她分别接到凌西和安啸的电话,这让她宽心不少。
三天后,她已能下地缓慢行走,腿上的几个伤口已开始结疤,其中一条弯弯扭扭像细长的蚯蚓,难怪那个刘医生会好意提醒她。换成任何一个女孩,看到自己细腻无瑕的大腿上出现这种丑陋的图案,都会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吧。
护士每天都要给苏男换药,看到伤口一天天在愈合,也看到伤疤一天天在形成,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准备安慰她时,却看到这个女孩诡异地笑了。
“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
“现在医学美容很发达,做个小手术就能恢复。”
“不,”苏男摇头,笑道:“我想留着,做个纪念。”
护士惊讶极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思维太不一样了。
不过,到了晚上,她就明白了。那是苏男第一次洗澡,腿脚不方便,她搀扶着她进了浴室,就在她离开的瞬间,她看到苏男肩头的衣物慢慢滑落,她一道更深更丑的疤痕赫然窜穿整个光滑的后背,极其丑陋。看得出来是刀伤,这么深这么长,可见当时凶手非常凶狠,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
“你这伤……”年轻的护士掩嘴问道。
“小时候留下的。”苏男毫不介意。
“伤口很深。”
“嗯,当时去鬼门关走了一趟,结果阎王爷不收,又死皮赖脸地回来了。”
护士赞叹:“你非常坚强。”
苏男眨了眨眼:“我也觉得。”
看着护士离开,苏男对着镜子扭头,洗手间的壁灯很漂亮,灯光也很亮,看到那个疤痕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淡下不少,但在皓如凝脂的皮肤的衬托下,仍然触目惊心。她用手缓缓抚摸着,顺着自己玲珑的曲线,手指慢慢滑过臀部,来到大腿上,继续抚摸着新的伤疤,像情人之间充满爱恋的手,一直抚摸到最末端,才抬起脸,望着镜中自己的那张脸,略带嘲讽,喃喃自语道:“你的生活,从来没有变过。”
47 交易
乔邃这些天很忙,不仅他在忙,华叔和福婶也在忙,他们都忙相同的一件事,就是如玉山庄的重新装修。他们要让这座昔日乔家老宅重新散发新的光芒,既有老一代的经典,又有新一代的传承。对乔邃来说,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赶在父母忌日那天,带领乔家正式搬进这座老宅,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乔邃把整个三楼都留给了自己,一间书房,一间会客厅,两间卧室。
齐冠华把其中一间卧室让设计师做成了婴儿房套间,里面附带了一个保姆房。
乔邃看完后摇了摇头,指出那间婴儿房仍然改为主卧,不过是女士风格。
齐冠华不解,以后乔邃结婚,理应夫妻双方同住一间卧室,怎么做成相邻的两间?
退出董事长办公室,齐冠华疑惑地问设计师:“有夫妻这样过生活的吗,各住各的房间?”
设计师是个年轻人,在西方读的大学,思想很潮,对待这个问题跟近60岁一丝不苟的齐冠华持完全不同的意见:“这很正常,即使亲密的夫妻也不能互相干扰。你想想,两人在一起彼此透明,没有一点遐想空间,哪还有爱的感觉,这太恐怖了,距离产生美啊。”
“过日子又不是玩过家家,搞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你隐瞒我,我隐瞒你,这就叫隐私?”
“善意的隐瞒不叫谎言。”
“不叫谎言叫什么?”
“美丽的童话。”
齐冠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从此跟这个年轻的设计师卯上了,在装修图纸来来回回的过程中,故意找茬成了其中必不可少的功课。乔邃在听到设计师的投诉后,只觉得好笑。平时做事严谨,执行力超强的华叔,也会有如此任性的时候,还真是越老越小。想着华叔从年轻小伙做到两鬓斑白,一生都奉献给了乔氏集团,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子女,那就让如玉山庄成为他终老的地方吧。
很快,齐冠华调任为如玉山庄总管家,掌管山庄所有人财物的支配权。
年轻的设计师一气之下辞了职。
乔邃给了一笔赔偿金,又让齐冠华找来一个女设计师,这回两人的配合非常默契,他也终于有时间回乔家别墅,会一会那个休养生息即将痊愈的女病人。
此时的苏男已经能下地行走了,虽然有点慢,但站得很稳。为了锻炼行走,她在别墅里四处溜达,东走走西看看,路上总能遇到乔家的保姆们,他们或多或少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她,或在身后窃窃私语,但这些她毫不在意。
几天下来,大部分地方都走遍了,只有一处例外,就是挂着乔子东遗照的书房。苏男决定今晚去看看,她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也不是一个轻易退缩的人。如果这次的惨败是为了下次的胜利,起码在离开乔氏别墅前,她需要前去跟这个刽子手当面说一说话。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迎接她的却是乔邃。
此时他就坐在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得意地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苏男掉头就走。
“明天准备离开这儿?”
“……”
“我救了你。”
苏男回转身:“谢谢,还有这些天的照顾。”
乔邃潇洒地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我准备跟凌西谈点事。”
“凌西?”
“是。我想和他商量一件事,跟你有关。”
苏男凭直觉断定不是好事,冷笑道:“我的事情,只有我能做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乔邃点点头,又指了指沙发:“你的腿不适合长时间站立,要不我们坐下来聊聊。”
苏男依言坐下,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乔邃哑然失笑,递过去一杯茶:“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们小学老师,那时候我总是逃课,又爱搞恶作剧,所以我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他的反应千篇一律,就跟你现在一样。”
苏男移开了视线,看着杯里一朵盛开的野菊花。
乔邃满意地笑了:“知道陈归尘为什么愿意放过你吗?”
“我得到的教训还不够?”
“天真的女人,”乔邃嘲笑道:“那是因为我答应了他的条件。一个是把如玉山庄还给他;另一个是回购他手上的那两块地,并且加价30%。你猜我选哪一个?”
苏男沉默,半信半疑。
“如玉山庄不是一座普通的宅子,我不可能让给任何人,然而出一大笔钱买下两块毫无作用的废地,也不是我的作风。所以,我拒绝了。”
“然后呢?”
“然后……陈归尘说要给我看一场血脉贲张的直播节目,男主角是他,女主角是你。”乔邃说到这里,突然邪念一生:“你猜我怎么回答?”见苏男脸色有些不自然,继续调侃道:“我说,麻烦尺度拍得大一点,内容拍得清晰一点,尤其声音要销魂。”
“你无耻!”苏男立即喝道,小脸涨得通红。
乔邃哈哈大笑:“这么容易动怒,实在不像你。”
“有完没完?”
“好,继续说。我的回答是两个字,你敢!”
苏男抬头看他,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结果我输了,因为这两个字输得很惨,我用超出30%的价格买了两块不可能拆除的地,烂在自己手上。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做亏本买卖,而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苏男低头不语。
“你听到这儿,是不是有些感动?”
“如果是真的,我跟你说声感谢。”
“一句感谢太廉价了。”乔邃嘲笑道:“我是一个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所以我得从其他地方赚回来,你当然还不起,有一个人能还,就是凌西。”
苏男疾言厉色道:“你想要他干什么?”
“当然是还债了。”
苏男怒了:“我为什么会被陈归尘抓去,你心知肚明,现在倒在我面前装好人,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
“商场就如战场,明明是你技不如人,怎么能怨别人?”
苏男气得哑口无言。
“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去找凌西商量好了。”
“他又不是老板,哪里能赚到这么多钱?”
“有两个解决办法,”乔邃微微一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他的拿手好戏:“第一,凌西把他手上乔氏集团的股票让给我;第二,你立即辞职来乔氏工作,做我的特别助理。”
苏男咬牙切齿道:“你做梦吧。”
乔邃像是听到一句赞赏的话,很绅士地答道:“非常感谢,通常我都会美梦成真。”然后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苏男面前,直直看着沙发上的女人,居高临下地道:“如果明天我下班前仍然没有得到回复,我就默认你选择了第一个答案,我的律师马上飞去加拿大跟你心爱的人谈股权转让合约。”
“你这是要挟。”
“那你可以选择第二种。”
苏男怒眼盯着他,却又毫无办法:“为什么要我去乔氏工作?”
乔邃见她已做了选择,便退回去,重新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华叔的位置空着,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苏男冷笑,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你不怕我和陈归尘联手?”
“他还会相信你吗?”
“有句话叫作一切皆有可能。”
“那更好,我们就赌,看谁能笑到最后。”
“别得意得太早。”
“你可以拭目以待。”
“成交。”
“很好,明天开始跟我一起上下班,以后你就住乔氏别墅。”乔邃抬脚往外走去,临出门时又转过头,警告道:“对了,你如果不想连累那个叫安啸的朋友,最好离他远一点。上次的事,我没找他麻烦,是看在我死去爸爸的份儿上,下次再犯事,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说完,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48 特别助理
苏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乔邃的特别助理。
说是特别助理,其实就是一个保姆,负责乔邃吃喝拉撒,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带有商业性质的高层会议,她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另有一个名校出身,精干历练的男助理代劳。她只负责和茶水妹在会议中场休息时,进去增添茶水和糕点。
乔氏管理层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有的人恍惚,有的人动容,但眼神一致在她和乔邃身上打转,然后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苏男统统视而不见,专心干好端茶递水的活儿,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值得尊重的一份工作。
齐冠华看到这个女人也觉得奇怪,他没想到乔邃竟然敢把苏男放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同进同出,这无异于在自己的心脏边放了一颗定时炸弹,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滴答声。
“我今天看到苏男了。”
“嗯。”
“她现在是您的特别助理?”
“嗯。”
“我担心这个女人不太安分。”
“嗯。”
乔邃仍然没有抬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下属递过来的业务报告。
齐冠华见他不在意,只好换一种说法:“凌西知道吗?”
“关他什么事。”
“毕竟苏男是他的女朋友。”
乔邃终于抬起头:“华叔,你想说什么?”
齐冠华硬着头皮劝道:“乔董,一个女人而已。”
乔邃眯了眯眼:“在我动用我妈的私房钱救下她时,苏男就不是一个普通女人了。”
齐冠华倒吸一口气:“那您的意思……”
“我想玩一个更刺激的游戏,”乔邃邪魅一笑:“让一个恨我的女人爱上我。”见齐冠华要阻止,摆了摆手:“华叔,这个问题我记得以前谈论过,当时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凌西做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必不会亏待他,即使他姓凌,也是乔家的一分子。不过……如果他不知足,上蹿下跳……我也不会心软。’对不对?”
“是。”
“他竟然敢联合外人,窃取乔氏的商业机密。”
齐冠华叹了一口气,无力地道:“惩罚没有错,只不过方式有很多种,中国的男人有两种仇恨会刻骨铭心,一种是杀父之仇,另一种就是夺妻之恨。凌西一直生活得很低调,这些年跟乔家相处得也不错,陈年往事大家都在努力慢慢淡忘之中,您又何必去打破这种难得的平静?”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不计前嫌?”
“不是这个意思,”齐冠华辩解道:“您想惩罚他有的是办法,没必要去动这个女人。”
“我偏偏就要动,怎么着?”乔邃的飞扬跋扈和暴戾显露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本事保住自己的女人。”
“何必呢?”
“华叔,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少爷……”齐冠华情急之下叫出了另一个称呼。
“在公司叫我乔董。”
“是。”
“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