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叫米……米达。”年轻的猎手一手心的汗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狩猎活动,而在此之前他已经练了多年。他们年轻的族长是所有族人心目中的英雄,他也不例外,他拼命练习就是为了让族长可以记得自己。这个女人看起来就文文弱弱的样子,这些猎物怎么可能都是她猎到的?何况,他也研究过族长的箭法,一箭命中猎物的后颈,这一直是他的绝技。
“米达,你的箭法很好,不过……”于慕天从他和范若水的猎物中各拣起两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的箭法和范若水比还要差那么一点点。”见米达露出迷惘的神情,于慕天又继续解释道。“你和范若水虽然都是一箭射中猎物的后颈,但是位置上仍有区别。米达,你射中猎物之后猎物还可以跑多远?”
米达愣了一下,“跑……跑不了多远……”停了一下又补充道,“骑马追一下就很容易的。”
于慕天微笑,“你的猎物还可以跑,而范若水的箭一旦射中,猎物必定立时动弹不得。”于慕天指着范若水猎物上的箭,“仔细看,她的箭比你靠前了一分,就是这一分钉死了猎物。”
众人发出一片赞叹的声音。范若水又往慕天的身后多移了两步,低低的骂,“又在唬人,哪有那么神奇。”箭法这种东西本来练的就是一个技巧,练多了自然好。她苏范若水手上没有一个针伤,刀剑的伤口老茧到是不少,箭法好当然不奇怪。
“可是……可是!”米达有些急了,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溢出血来,“这不是族长大人您的绝技么!这个女的……这个女的……怎么可能!”
于慕天大笑,范若水蹭得从他身后跳出来,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浑小子,什么叫她不可能?!她苏范若水最讨厌被别人看轻。
“你对我到是挺了解的嘛。”于慕天看着这个一脸窘迫的年轻人,仿佛也知道自己说话太过直接,被范若水瞪得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狼狈表情。
“因为……我一直很敬佩族长大人……那个,那个……”又局促得说不话来。
范若水压低了嗓音瞥了一眼于慕天,“你的倾慕者哦。”
“我很高兴你会吃醋。”于慕天也压低了声音。
“我呸。”范若水恨恨得瞪了他一眼,走到前面,脸上神情一变俨然已是皇族的风范,浅笑道,“我也觉得由我这个外族人的猎物充当祭品并不是太妥,但是这些猎物确是我亲手射杀的,我是个女子又如何呢?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有这样的箭法?”
米达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又不甘心这样就认输,他练了这么久了,本以为于族内除了族长大人再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谁料到这从哪里蹦出来的女人居然也这么厉害。
“不如,你们就在此比试一下,好让大家心服口服。”于慕天突然开口,让范若水气得牙痒痒,刚想说原来都是你在搞把戏,却不想米达一口承诺下来,“好,我要比!”
人群一阵欢呼,范若水瞪着笑意盈盈的于慕天,真恨不得和他比试一番。看他事不关己的悠闲样子,就是一阵又一阵的恼怒,早就该看出这分明是于慕天唯恐天下不乱非要她出丑!
有人拿来范若水的弓箭,于慕天伸手接过又双手向范若水奉上,“我们于族一向都是只认实力不认人的,你也不想丢了你们金鹏王朝的脸面吧。”
范若水一把夺过箭,多想就此把这个于慕天射于箭下一了百了算了。范若水愤愤的转过身去,却感觉于慕天仿若很有气度地拍拍她的肩膀,低低的一句,“这也是你成为于族女神的一种实力证明啊。”范若水一呆,不及反应,于慕天就已经轻推后背将她送了出去,扬声道,“两位小心,比赛开始。”
不用慕天多做吩咐,殿前的人群已经分列两边,空出一条可容数马并行的大道来。尽头,两个成年男子合臂大小木牌已经架好,正中间是一个醒目的红点。看似不小,却要知道从台阶到标靶处足有数十丈的距离。
于慕天看着标靶点了点头,脚尖在台阶的第一级上划了一下,“因陋就简,我们就不比马上的功夫了。从这里开始,射中一箭就往上走一级台阶,率先走上大殿的人获胜。好,开始!”
一声令下,就听嗖的一声,米达的箭如风般急射而出,远处的人群爆发出令人振奋的欢呼声,显然是已中了标靶。
还在发呆的范若水这才惊醒过来,看了眼米达又看了看嘴角含笑的于慕天。咬紧下唇,拔箭上弦,嗖的一箭,一样正中靶心。
适才她是在出神,甚至是现在眼里装着标靶,心里想的却还是于慕天刚才说的那句话。于族的女神……只有于族族长的妻子才会被人们敬为女神。这个于慕天从再次碰见她的第一眼起就旁敲侧击厚颜无耻的暗示她苏范若水迟早是自己的妻子。就像谎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现实,现在的苏范若水满脑子所想的就是于族族长身边的这个位置。明明清楚自己绝不可能站在那里,却又忍不住去期望。
箭囊里的箭一点点减少,两个人几乎用同样的速度向上前进。一步一步,让众人看傻了眼,谁又能料到一心两用的范若水此刻满脑子都是于慕天的自信的笑脸。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偏偏能笑得那么理所当然自信满满。一如十年前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明明受伤的是他,被驱逐的也是他,却能笑着对自己说,我会接你回来的。也许就是从那刻起,那副笑容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心里。时而狡黠时而深沉,都让自己移不开眼。
范若水不自觉的看了眼慕天,她已经站得很高了,只能看见于慕天宽阔的背影。她怀念他的手,拉住自己的时候总是那么得坚定有力。而如果有一天,那双手拉住的是别人,是终究有一个足以匹配他的女子站在了他的身侧,同样留下黯淡的背影给自己……
手一抖,远处传来惋惜的轻叹。范若水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射偏了。而此刻的米达仍是一箭一箭缓慢却坚定的射着。长长的阶梯总共有一百零八级,范若水只觉得双臂酸软无力,这一百零八箭射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伸出手掌的力气。忍不住苦笑起来,箭也随之放下。
就像早有默契一样,于慕天在此时猛得回头,锐利的眼神看得范若水浑身一抖。
为什么停下来?
我……做不到……
我于慕天可以做到的事情你苏范若水怎么可以做不到?!
……
范若水看向御道另一边的米达,他还在射,一箭又一箭,偶有射失就咬着牙再射一箭,不急不徐却也从一步也不停下。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吃了多少的苦才练成这样的箭法。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的负担,只需一心一意永远追随着自己的目标就足够,单纯而简单,却真挚得令人动容。
于慕天的眼光没有片刻离开范若水,无声的,似指责又似鼓励,直直得看进范若水的心里。
米达可以完全信赖于他们的族长,为什么你不可以?这是我于慕天的草原,苏范若水,你现在是站在这片草原上。相信我,请你……相信我。
范若水别开眼,双臂一伸再次拉开弓。她不是相信于慕天,而是相信自己。于慕天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于慕天给她的是信心,她所付出的是自己的努力。有什么样的感情在这里不敢坦露,这里不是金鹏王朝的阴暗宫室,是明亮的疆西草原!她不是金鹏王朝的信王范若水,她是第一次走出家门的苏范若水。
一箭,带着千钧之力,急若流星快似闪电。当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范若水的第二箭已经射出,一箭快似一箭。人们只能看到一袭红袍下的范若水一步接一步的迈上最高处,几乎和那耀眼的阳光融为一体。
于慕天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他就知道,他的范若水不会让他失望。他等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比苏范若水更适合自己。阳光般耀眼的苏范若水,在当年见面的第一眼就吸住了自己的眼睛,也不会再有什么人能让自己在见到的第一眼——一见倾心。那时,是自己在哭吧。不哭的是范若水,哭的是他。他在那刻就发誓总有一天会给这个没有眼泪的女孩儿幸福。
最后一箭,阳光下的整篇广场静得听不见任何声响。于族的百姓抬起头,只能看见殿前的阳光下一位身着红袍的女神挽弓射箭,挺拔的身姿,稳健的步伐,那被阳光遮住的眉眼也一定是坚毅的。望向标靶的眼神是那么的耀眼,瞬间令阳光也失了光泽,那么轻轻的一声响,弓弦颤动的声音,殿下的族人几乎同时认定他们看到了范若水嘴角的笑容,自信而欢乐的笑容。
欢呼声从远处潮水般的传过来,点亮了每个人的眼。殿上的这个人是他们的女神,不会错的,一定是他们于族的女神。
米达第一个走了过来,年轻的脸上满是崇敬,“大人,我输的心服口服。”
于慕天抢前一步拉住了范若水的手,想表扬两句却又觉得此刻并不需要什么语言。于是笑容毫不吝啬的露出来。范若水也笑,望着慕天,想忍耐,笑意却终是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彼此的视线里只有对方的身形,天地再大也容不下别人的影子。
米达知趣的退到一边,殿下欢呼的声浪一波一波在草原上荡漾开去。
于族珀多玛节的狂欢通常会持续许多天,当族长把最好的猎物当作祭品奉上,剩下的就全部归族人们共享。除了少数负责保卫指责的兵士,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是彻夜饮酒玩乐。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本就是于族一贯的传统,于是从西面的大营到东面的祠庙,草原上随处可见成群的族人围绕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场景。
只是于慕天换下正式的服装从祠庙出来就在人群中失去了范若水的踪影。祭祖的时候还看到范若水在一旁冲自己微笑,无暇多顾,谁知道才片刻的功夫,人就跑得无影无踪。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族人,那一袭红袍却怎么都看不到。忙又冲到城门下问守卫的兵士,这才知道范若水已经骑着马出去了。慕天回头看见白龙马果然已经不在马厩,心底暗骂,忙骑上黑夜鸟追了出去。这苍茫的疆西草原范若水并不熟悉,他可不想让范若水再有危险。
所幸,范若水并没有走远。黑夜鸟刚出城门就仰起前蹄嘶鸣不止,于慕天奋力压住它,怒喝道,“没时间在这里磨蹭,快去找白龙马!”
“找什么啊,就在这里。”
慕天回头,果然是范若水,和白龙马躲在巨大的城门柱后,自己竟没有发现,难怪黑夜鸟不愿前行。范若水一脸得意的笑容,毫无防备的天真的样子让他不由得有些看傻了眼。
“怎么,你是在担心我么?”
于慕天微微回了神,“怕你被狼叼走了而已。”
范若水瞪了他一眼,撇撇嘴角。于慕天不禁有些感叹,初见范若水的时候她有和男人一样的坚毅,而现在越来越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即使只是一点点,在她身上也是分外的吸引人。
“看着我发什么呆啊。”范若水扬起马鞭过来打招呼。慕天忙收了散乱的心神堪堪躲过,决定收回前面的想法,不过正是这样的范若水才让他喜欢。
“范若水……你好像……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慕天考虑着措辞,与其说是显露出女儿家的模样,不如说是挣脱了束缚之后的天性使然。而这一点,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范若水微笑不语,突然一指面前茫茫的草原,道:“于慕天,我还没有机会见识你的箭法,较量一下何如?”
于慕天惊得合不拢嘴巴,这个女人不累么?
“怎么,怕了?”范若水露出一副鄙夷得神色,成功得激起慕天的好胜之心。
“好,比就比。”话音未落就觉身边一阵红影略过,转眼范若水就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你使诈!”
“哈哈,那就先从赛马开始!驾!”范若水一扬马鞭朝着草原的深处奔去。
其实范若水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身体里的兴奋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她想和慕天在一起,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渴望和一人在一起。身体里似有一股热浪,充满了整个身体,似乎只有这样在这大草原上仗剑驰骋才能耗尽这份激情。
而于慕天只能痴迷的看着范若水矫健的身姿,灿烂到令人不忍直视的笑容。深深的渴望,渴望这位红衣女神有一天可以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再发呆,你会输的!”范若水转身一箭,箭尖擦着于慕天的耳边掠过,看于慕天被显然被吓倒的模样,范若水又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喂,刀剑无眼,你要谋杀亲夫么?”
“你想死么?!”范若水脸一绷,另一箭又对准了于慕天。
嬉皮笑脸的于慕天也不慌张,神色自若的看着范若水,突然一指前方,“看,狐狸!”
“哪里?!”范若水慌忙转身,却发现眼前的草原青草戚戚,只没马蹄的草丛里没有半只猎物。刚想回头再教训那个谎报“军情”的家伙,突然感觉头顶微微一痛,手忙脚乱的稳住自己的身形,于慕天就已经摇着自己头顶的发带在前面微笑了。“看来,我还是技高一筹?”于慕天得意的摇着手中的发带,范若水披发的样子更是很好看,特别是扯下她发带的一瞬,乌黑的长发流水般倾泻而下,当真让自己又看傻了眼。没错,是又。面对范若水时如此低的抵抗能力,于慕天几乎要苦笑了。
范若水突然有些恼怒起来,抿着嘴角伸出手,“卑鄙,还我!”
“喂……”
“还不还?”
“嗯,”看范若水发怒的样子也是这么有趣,“不想还!”
“我让你不还!我让你不还!”范若水咬牙切齿摸出几只箭就是连发,吓得于慕天转身就跑。天啊,这女人疯子么?这么近的距离都敢射……而且,居然一箭都射不到?!
于慕天大笑着冲到更靠前的地方,突然看到斜侧方的草丛里一条暗色的身影转瞬而过。嗯?真有狐狸?
范若水这次可没有再看走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挑暗色的影子,“是我的!”说着骑马追上。
“我可没说让给你!”于慕天调转马头也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那倒霉的狐狸到也机灵,小小的身子在草丛间横冲直撞,到也让两匹高头大马一时毫无办法,马背上的两个人更是各自拉开了弦,箭却迟迟射不出去。
狐狸本就体形小,速度快,两匹马紧跟其后自然要时刻提防着不要追掉也不要追超,更重要的是,不要撞在一起。一黑一白两匹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极通人性,即使主人不操控缰绳亦能走得平平稳稳,可是现在不仅要随时调整步伐还要掌握距离,这种高危险的奔跑方式饶是两匹身经百战的良马也承受不了。
眼瞧着范若水的白龙马就要直直的撞上慕天的黑夜鸟,范若水却仍是双手握着弓箭丝毫不顾身下的马匹已经失控。
“范若水!”慕天急得大喊,范若水却是倔劲上来不要命的主儿,不避不让不躲,就那么硬生生的冲过去。慕天只能自己调转马头拼命的拉紧缰绳让黑夜鸟停下来。
嗖的一箭,正中狐狸的后颈,范若水来不及笑,回神时于慕天一张有些变色的脸几乎就已经贴在了自己的眼前,啊的尖叫一声,仍是和极力避开的于慕天撞到了一起。
受惊的马嘶鸣,高高的仰起前蹄,没抓缰绳的范若水身不由己的往后栽去。“范若水!”就听于慕天焦急的叫声,但似乎怎么也来不及了。
范若水任命的闭上眼睛,完了完了,为了一只狐狸把自己跌到半死,太不值得了。然而疼痛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难以忍受,到似跌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肉体相撞的声音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
范若水吓了一跳,一个翻身就见于慕天仰躺在地上,自己即将摔下来的那一刻,是于慕天抱住了她的身体顺便当了她的肉垫。
“喂喂喂,于慕天,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范若水吓坏了,于慕天的脸白得有些可怕,一头一脸的冷汗。这样从马上摔下来难保不伤到筋骨,看似没有皮外伤,可是……
范若水慌张的摸向于慕天的胸口及四肢,一脸的惊恐。是她太任性又那么冲动得不计后果,她以前决不会如此的,怎能任性的为了一只狐狸非要和一个人一争高下?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范若水……”于慕天勉强的发出声音来,满是压抑的痛苦。
“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痛?对不起对不起……”范若水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慌乱得想伸手把于慕天抱起来。
“拜托不要碰我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崩出来,于慕天觉得自己要抓狂了,这个女人未免也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吧?她是在往哪里摸啊!
焦急不已的范若水显然未觉察到于慕天痛苦的根源,想把于慕天扶起来又怕伤到了他,这荒凉的大草原上她上哪里去找人?“于慕天,你忍耐一下,让我先看看你伤到哪里了?”说着就要去解他的衣扣。
“我的天啊!”于慕天终是忍不住大声地呻吟出声,一个翻身趁范若水不被就将其压在了身下。不等范若水发应就压住了范若水的唇,辗转吮吸,多少年的思念与依恋,恨也罢爱也罢都在这一吻里得到了满足。
范若水睁大了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慕天到底在对自己干什么,恍惚间于慕天已经伸手覆上了她的眼,“闭上就好,感觉我。”命令的语气,却让一向自傲的范若水没有一丝反抗的痕迹。也许,自己的心底还是期待着这个吻吧。唯一的最初的,给的就是他。若她苏范若水一生还有可能实现一个普通女孩的简单梦想,除了眼前的于慕天,范若水想不到别人。
这一个吻,深深浅浅吻了许久,仿若江南的烟花女子,浅吟低唱,却勾出丝丝的情密密的意,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范若水的身子渐渐的柔软起来,恍惚的眼里只有于慕天一张交织着yu望和痛苦的脸,“范若水,我……”他知道范若水是金鹏王朝的女子,不若他们草原上的儿女,敢爱敢恨自由奔放。但他已着实忍耐了太久,他爱范若水,发乎情止乎礼,愿意给她所有的尊重和礼节。只是这yu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连着碧色的草原都散发着野性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范若水似乎看出了慕天的挣扎,缓缓的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有勇气勾住慕天的颈项,“你……无需再忍。”
虽是害怕,但她苏范若水已无事可悔。倘若身为女子的苏范若水的生命只有这短短的几天,她不愿意留给自己任何的遗憾。这是于慕天的大草原,不是自己的金鹏王朝,她爱上这样一个被所有的人倾慕着的男人,还有什么不可满足。
“范若水……请不要后悔……”于慕天浑身因为激动而轻轻的颤抖,身下是他一生的挚爱,他早已决定不惜踏平金鹏只求范若水一人,却没有想到梦即将实现的时刻他竟也会有年少的青涩与胆怯。
范若水主动献上自己的唇,生涩却勇敢的触碰这具无论在何时都给自己无比安全感的躯体。那躯体的主人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身子下伏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芳草滴翠,斜阳溢彩,这世上的痴情男女你侬我爱,一晌贪欢,爱的何止那份甜,恨的又岂止那份苦。
苏范若水,你说,你确已无事可悔?
草原的日出美,日落亦美。范若水枕上于慕天的胸膛,天色已晚,草原风起她却并不觉得寒冷。于慕天几乎将自己的衣物全数盖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抚mo着她柔顺的长发,另一手更紧得将范若水搂在怀里。
“我没有想到草原的落日也这么美。”范若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暧mei的香甜的气死尚未散尽,想起自己刚才是如何贪恋这副温暖的躯体,忍不住红了脸颊。
“只要你愿意,我每天都陪着你看这草原上的日出日落。”于慕天轻易不与人承诺,话一出口却是绝对的君无戏言。何况,有这份愿望的人并不是只有苏范若水一个。
风轻,团团的云朵层层叠叠,在这斜阳里染上无数种的颜色,深红淡紫银白暗金,辗转反复层层变化,绚丽的让人移不开眼,而范若水更是不忍打断这份难得的平静。两匹马儿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草,这草原上仿若只有她和于慕天二人,如果一直如此能够忘却彼此的身后该有多好。如果她不是金鹏王朝的信王范若水,他也不是什么于族的族长,若可以终日像此牧羊耕作,该有多好。
范若水又忍不住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于慕天忍不住轻笑,“又在想什么?”
范若水笑而不答,若她说时间如果永远可以停留此刻,慕天定会笑她痴傻。却不想他反倒望着天空痴痴的说,“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
“真傻。”范若水忍不住反驳。慕天笑,她也笑,几分欢乐几分苦涩。
天空一只雄鹰滑过,却又像发现了二人,不断的盘旋鸣叫,不肯再走。
于慕天脸色一变,范若水立刻觉察揽住自己的手臂也紧了三分。
“那是我的鹰。”于慕天吹响口哨,伸出右臂。那鹰儿果然听话,一个俯冲,乖乖的张开翅膀稳稳得落在于慕天的臂上。
范若水忙坐起身来,就见于慕天从一只拴在鹰儿脚边的竹筒里拿出一块白绸来,随手又将那鹰儿放飞。
“有急事?”范若水问,却并不上前。于慕天看了看白绸,不禁苦笑,“我们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范若水一愣,他们……忘了?
于慕天扬扬手中写满字的白绸递给范若水,“从狼群中侥幸逃出的侍从告诉蒋义,你很可能已经死于非命,所以,蒋义已经将我们前方的大营团团围住了。”
范若水这才发现她竟没有丝毫的书信告知属下自己的平安,前往于族的路上几经波折,又被于慕天搅得芳心大乱,早把这事情抛在了脑后。
“没有跟他们解释我没有事情么。”
于慕天苦笑,“博岚已经尽力解释,可是这种情况下,若是你,会相信么?”
当然,不信。既无印信又无人证,谁能证明她没有在狼群中丧生,却又被于族刻意隐瞒起来。只是……一个念头在范若水的脑子里转瞬即逝,来于族的路上波波折折,前后已是整整三个日夜……
“我要回去。”范若水猛得站起来,却因为腰间的酸痛差点又倒了下去,好在于慕天反应迅速,一把扶住了范若水,不期然看到范若水羞得通红的脸颊,刚才的不悦和无奈不禁减了几分。“为了不让我的大营被你家蒋义给一锅端了,也无法留你多玩两天了,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范若水,就她现在的身体,折返回去快马加鞭可也是两个白日一个夜间的路程啊。
“放开,我能走能骑。”范若水的脾气又回来了,可惜在于慕天的眼里却更像一只毛毛躁躁的小猫。明明走路都是直不起腰的样子还想上马?!
于慕天赶走两步跃上马背,顺势架住范若水的双臂把她给抱了上来。“于慕天!”
范若水吼。于慕天却怎会在乎范若水这点小小的脾气,让范若水侧坐于马前,伸出一臂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坐这里吧。”一吹口哨,白龙马也听话的跟了过来。
范若水忍不住挣扎,怎奈于慕天双臂如铁,而她确实是没剩多少力气了。颠簸的马背让饱受折磨的腰一阵阵的疼痛,像是能体会她的苦楚,于慕天尽力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黑夜鸟在即将隐没在夜里的草原上奔驰欲飞,于慕天爱怜的抚mo着范若水的脸颊,“如果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
若不是情况紧急,博岚不会用这种方式通知自己,这里草原仍是如此的平和欢乐,却不知道万里之遥的雁关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而且……范若水……
于慕天皱起眉头,看向怀里昏昏欲睡的范若水,好容易才和自己如此亲近的苏范若水真的就要如此消失了么?那个屹立于万人之上总是一副冰冷表情的信王范若水,他真的已经不想再见到了。
即使万分不舍,于慕天也知道这种时刻必须以大局为重,带着范若水只稍做休息,立刻星夜兼程的往雁关赶。仅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一行人就已经站在山坡上,远远得看到了于族的前哨大营。
连绵的大营看似平静,实则已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一触即发。光看那四周围得密密麻麻的金鹏大军,谁都不会认为他们只是友好的拜访而已。
范若水看了眼前方的形式,却突然笑了起来。这几日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猛得放了下来。于慕天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自己的兵士受困,你果然可以笑得出来。”
范若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于慕天,你确定认为围成这个样子就可以打胜仗?你确实认为你的这些兵士会有危险?”
于慕天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不会。”跟着也大笑起来,从来的时候开始范若水就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此时的范若水到像是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样子。真正松了一口气的人是他才对。
而至于这个看似危险的局势,实在是……大题小作。如果金鹏大军真有心围攻前哨大营,他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可能还没有觉察?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在的小丘是附近的最高点,如果要围攻,又怎可能不从这里开始,反倒那么大刺刺的逼到别人家大门口去,只要他于族的增援一来势必会遭受内外的夹击,绝无翻身的可能。范若水也笑了,金鹏王朝的将领也不是真的傻,做做样子给点压力的可能到是很大。
于慕天忍不住叹气,“看来你的部下真的是非常想念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居然一直没有派人去说明?”范若水瞪了他一样,“没有我的亲笔书信,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否还安然无恙。而且……”如果她真的死了,金鹏王朝就全了……范若水别有深意的看着于慕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于慕天当然明白范若水在想什么,正色道,“苏范若水,我永远站在你的那一边。”
范若水一愣,却又问了一句,“你说的话是否代表你们于族?”
“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人是于族的族长于慕天。”
范若水动容,脸上的神色数变,终于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有他这么一句话,金鹏王朝就暂不会有亡国的危险。
“但是,我也是有条件的。”于慕天突然又说。看范若水一脸的惊恐表情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现在……还是什么话都不要说的好,好容易才赢得的信任,好容易才能和范若水靠得这么近,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范若水对他失去了信任。可是一出了这疆西草原他于慕天就这么不值得人信任么?
“我是筹码,对么?”范若水自嘲的一笑,没有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没有什么人做事不含一点私心,没有任何目的。
“不是!”于慕天骑着马紧赶两步绕到范若水的身前,逼迫她看向自己。“我帮自己的女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你!”范若水一瞬间涨红了脸,旁边还有这么多人他在说什么鬼话!
于慕天却又继续说,“你已经为你的国家付出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你可以来我的草原。实在不行,我也是做好了打算的,我先去你的中原,再带你回我的草原。”
这个家伙,连侵略都可以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是威胁么?为什么她却感觉到一阵阵的欣喜?
一队人马远远的冲了过来,打着一个大大的“蒋”字。于慕天顺着范若水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有想杀人的冲动,来得这么快干什么!他还没有和范若水好好的道别。
然而别人哪知道于慕天这样的心思,那队人马冲上山坡,为首的就是蒋义。
于慕天讪讪的退后到一边,看蒋义一行人翻身下马觐见他们的信王殿下。
“殿下,属下救驾来迟,还望赎罪。”
救驾?救什么驾?于慕天撇撇嘴,他人老老实实还站在这里,这些人就已经把他当作洪水猛兽看了。
“起来吧,你们何罪之有。路上是有了些凶险,但是有于族族长的保护,我没什么事。”范若水翻身下马,亲自把蒋义扶了起来。
蒋义又把目光投向于慕天,打量又似责备,于慕天看得一阵阵恼怒,他不是已经把金鹏王朝的信王范若水送回来了么,又不是缺胳膊断腿,虽然……至于这么看着他么?然而被这老人一看,于慕天倒还真有了几分尴尬,仿若所有的事情都被他知晓,害得他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蒋大人,让殿下受惊是我们于族的责任,还请原谅。”于慕天自认已经礼仪周全,却听蒋义冷冷地哼了那么一声,再没有别的话说出来,当下也不禁有些恼了。
范若水忙又劝解道,“蒋将军,我真的没有事情,一次意外,而且是我疏忽了,我……”
“殿下。”话没有说完就被蒋义打断,单膝跪地,“折杀老夫了。殿下千金之躯又何必替这异邦人掩罪。”说完又若有所指的看了于慕天一眼。
于慕天恨得牙痒痒,在这种天朝老臣眼里他不过是个蛮夷的头目,哪里配得上他们家的信王。
“蒋义!”范若水也有些恼了,但面对这样的大将她又开罪不得。有些抱歉的看了眼于慕天,只几天的日子,她已经把如果扮演一个优秀的信王忘得差不多了。
“那你说,我们于族要怎么样表达我们的歉意呢?”
“立刻撤兵,并且签订协议,于族世代臣服天朝,岁赋……”
“蒋义!”于慕天立刻变了脸,这个老头懂不懂得什么叫得寸进尺!冷笑道,“我是不是还要感激金鹏王朝的皇帝陛下对我们于族的恩典呢?”
蒋义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陛下免了你们的罪,仍允许你为臣,你难道不应该感激么?”
看再说下去于慕天就要抽刀砍人了,范若水忙阻止了。“蒋将军,这几天我和于族的族长大人已经有了研究,这些事情日后我自有定夺,你不必多说了。”
蒋义深深的看了范若水一眼,慢慢退到一边。范若水又笑着转向于慕天,“那么,族长大人答应我的事情是否可以做到呢?”
于慕天几乎要对天翻白眼了,好好好,眨眼之间她信王范若水终是回来了,这让他怎么能不丧气!“答应殿下的事,我自然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