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推窗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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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拉纤成习

诗人Yl957年被打成右派之后,被“处理”到嘉陵江边,削职劳教,拉纤为生。久而久之,书生俨然纤夫,习以为常,不复有别的奢望。后来Y被调回机关,摘帽之后,做打杂工。其拉纤功夫却派上用场,凡负重,比如拉架车、板车,身体前倾之姿势与拉纤无异;拖重物时则以绳套肩,躬背作拉纤状,如此倒也省力不少。后Y去干校劳动。时间久了,被盖脏也,遂洗而晾之。晒干后,却不知如何将被单与棉絮缝合。Y其时尚无妻室,缺乏居家经验,亦无缝被盖之实践。偌大一床被单,针短线长,不知该如何从这头缝到那头。也许是“存在决定意识”,条件反聚之故,魄忽然想起拉纤,线长姆终,何不以拉纤之法对付这“鞭长莫及”的远距离操作?遂置棉絮、被单于乒乓球台桌上,每穿一针,便将线绳背于肩上,作拉纤状,从被单之一端走向另一端,再缝第二针;如此往返奔走,直至缝完为止。此种“拉纤缝被法”,观者无不笑之;而Y则视为重操旧业,轻车熟路,不以为然焉。挥手之间八十年代某年,时值深秋,细雨绵绵。贵州省作协主席老作家蹇先艾路过成都,作短暂逗留之后将返故里。四川作协派出两位副主席,热情送往机场。蹇老年过七旬,身着风衣、雨帽。头天晚上买好机票后,蹇老执意要自己保管,并说绝不会碍事的。可临到办登机手续时,他却找不到机票放在哪里了。

蹇老翻遍衣兜,送行人员又协助他翻遍行李箱、手提包,搜尽所有“角落”,仍不见机票踪影。无奈登机时间已近,只好到售票处挂失。按民航规定,须挂失一年之后方可退还票款,于是另购一张机票,匆匆迸人安检通道。蹇老通过安检时,满头大汗又满脸的歉意,想到出此差错,为四川的朋友添了麻烦,对自己的年老忘事和粗枝大叶颇感汗颜。就在“消失”于拐弯处的一瞬,蹇老转身向送行的朋友告别。他下意识地、也是习惯性地脱下头上的雨帽挥手致意。突然,一摞纸片从帽中翩然飘落于地,引起众人注目。蹇老拾起一看,原来是那张机票!他这才猛然想起,今晨为防遗失,特意将机票连同帽子“戴”到头上了,却未料到为防遗忘。反而遗忘了。此时蹇老连忙向安检员说明情况,又迅即将新购的那张机票递出来,由送行的四川朋友以最快的速度退回票款。蹇老转忧为喜,频频挥手,含笑登机离去。买帽子某老作家,1957年被戴上右派帽子,长达二十余年,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才得以改正。时年事已高,冬日畏寒怕冷。

一日,偕老伴同往一家帽子店,欲买一顶御寒的帽子。该作家左挑右选,店主人拿各式帽子给他试戴。试来试去,好容易才选中一顶不大不小的黑色绒帽戴在头上,既合适又好看。店主人说;“这顶‘57’号的最合适,又是黑色的,与您老的年龄相配。”谁知老作家像被黄蜂蜇了一下头皮,一把揭下帽子,生气地连说“不要!不要!”说宁要大一号的“58”型,或是小一号的“56”型都可以,就是绝对不能要“57”型的。店家如入五里雾中,感到不解。作家夫人只好将店家拉到一边,悄声附耳道:“我老伴那顶右派帽子,就是‘57型’的(指1957年戴上的);后来他又在‘五七’干校挨批斗、挨毒打,遍体鳞伤,几乎致残。所以,他一听‘五七’就不寒而栗,感到害怕,是心有余悸呢!再说当了那么多年黑五类,黑帽子像紧箍咒般早已把他害苦了,所以凡是黑色的他都忌讳呢!”店主人这才恍然大悟,给该作家选了一顶“58”型的红帽子。虽然略嫌大了一点,颜色也有点儿惹眼,与其年龄不大相称;可老作家却面带喜色,连价也不讲,爽爽快快地付完钱,戴上帽子走了。

室内养蜂

一位长期居住在农村的业余作家,到大城市采访“都市题材”。一日,在某机关参加座谈会,时值盛夏,会议室安有空调,便觉凉爽如春。轮到作家发言了,照例对接待单位“客气”褒扬一番。此作家从未见过壁挂式空调,便指着壁上放言日:

“贵单位确实搞得不错,身居闹市而不忘发展多种经营,连会议室都挂着蜂箱……”引来会场上一片哗笑。作家以为众人捧场,连说了两个:“四季如春,四季如春”!

常识性错误

诗人孙某与徐某出差万县,为洪水所阻,滞留宾馆。一日散步时,有一位服务员,看似已怀孕数月,腆着肚子,手里牵着一个约模四五岁的小男孩,煞是活泼可爱。徐某脱口而出问服务员道:“这小家伙真乖,是你的孩子吧?”服务员面露窘态,脸颊微红,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服务员走后,孙某讥徐某曰:“你没看见她大着肚子么?计划生育,怎么可能牵一个又怀一个呢?这不是常识性错误么?”徐某无言以对,一时赧然。回到客房门外,一摸钥匙,二人都搞忘了带出来。其时服务员不在值班室,二人又急着回房。孙某抬头见门首有一扇副窗,未嵌上玻璃,便自告奋勇翻窗而入,徐某讪日:“孙猴子嘛,当然有这本事罗。”孙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攀上门框,自副窗翻人室内。他在里面拿到钥匙后,急忙从副窗甩出,连呼:“我把钥匙丢出来,你快开门吧!”徐某接过钥匙,心中不禁暗笑,且故意拖延时间不开门;孙某急了,直催他拿钥匙开门。待门开后,徐某对孙某讥日:“你进了门却不知从里面轻轻一扭就能开门,反而甩出钥匙,等着我开门。孙兄,这不也是常识性错误么?”孙某顿时语塞。二十分钟之内,各人犯了一次“常识性错误”,算是打了个平局;二人相视大笑,谁也不“讪”谁了。

称呼混乱

老诗人孙先生蓄须留长发,更显其“老”而有风度;夫人小李比他年龄小十余岁,爱打扮,更显其年轻漂亮。他俩的年龄差距,在小孩眼中宛若两代人。作协行政科长的五岁儿子名唤王子,分不清辈份,便称孙先生为“孙爷爷”,唤孙夫人为“李阿姨”。听者初觉“辈份”不对,后来也就习惯了,稀里糊涂答应一声,未作更正。这位“孙爷爷”特别喜欢小孩,尤喜王子,常与他闹着玩。

一日,王子又来约他玩,在楼底见孙夫人正在阳台晾衣服,便大声呼唤:“李阿姨!李阿姨!孙爷爷在家吗?”引得院坝里邻居们也忍不住发笑。孙夫人听王子这样大声呼喊,也暗自好笑,便伸出头来循着王子的“思路”,“将错就错”玩笑式地答道:

“王子,你来嘛,我爸--他在家!”听此回答,院坝里的人更加哄笑,王子被弄得莫名其妙,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咦,孙爷爷和李阿姨明明是夫妇嘛,今天李阿姨怎么称孙爷爷是“爸”呢?孙老诗人在楼上忍俊不禁,又不便“更正”,只好探出头来,向王子扮了个鬼脸,招呼他:“快上来再说!快上来再说!”

踩不熄的烟头

老诗人F,体瘦几近佝偻,双眼高度近视。他素有每晚寝前躺在床上边吸烟边思考的习惯。一日熄灯后,依惯例半卧于床,浮想联翩。突然,他发现床前地板上有烟头火光闪烁。当时诗人住的是木质地板的平房,对火星之类格外警惕,必欲将可能的“火灾”消灭在萌芽状态,遂起床趿鞋,对准烟头猛踩几脚。回到床上,继续遐思。偶一低头,瞥见烟头仍在原地燃烧,旋即下床,再补踩几脚……复睡复起,如是者连踩三次,且次次皆“稳、准、狠”,那烟头却总是不灭。诗人犯疑:如此顽固不化之烟头,真是平生未曾见也。索性趴在地板上凑近观察。触之犹恐烫手,闻之确有烟味,左看右看,确认是燃着的烟头无疑,然对其火光不灭终不明究竟。老诗人在地板上磕碰有声,夫人从床上惊起,开灯见诗人匍匐于地作认真考察状,遂问原由,继而大笑。原来,地板上有一缝隙,一截烟头恰好落入缝中,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可怜我们眼睛高度近视的诗人F,隔着层地板一踩再踩,当然只能是白费劲了。

泰国之旅

曼谷印象

我们四川作家赴泰国采风团一行十七人,是下午四时许从成都机场出发的。飞临泰国首都曼谷徐徐降落时,已是黄昏时分。天空出现一道道绛紫色的彤云,凝重、绚丽,犹如浓墨重彩的一幅幅油画,吸引了机上人们好奇的目光。这在国内是很少见的,据说是热带气候水蒸汽升腾蒸发而形成的景观。飞机下降时,俯瞰曼谷周围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田,使人想起这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由于日照和水份充足,其盛产的泰米”居然大量出口同样是产粮国的中国,而且还占领了相当一部分市场。下机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在国内已是毛衣披身的初冬,而在曼谷却仍是身着短衫短裙的盛夏时节。曼谷机场的签证手续办得相当慢,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

随行的导游打趣说,泰国是一个慢节奏的国家,它的首都叫曼谷,机场叫“廊曼”(一译“浪漫”),时差比中国“慢”一时,街上到处塞车你还得有耐心慢慢走,总之一切都带“慢”字,所以办事效率慢一点也就不足为怪了。在我们乘坐的大巴开往宾馆的行程中,才真正体会到曼谷的这个“慢”字。曼谷的塞车世界有名。我们的大巴行驶在高架桥上,几近“爬行”。从桥上望下去,两边都是汽车的长龙,往左看是一色的黄色前灯,往右看是一色的红色尾灯,两道灯光犹如彩练,形成两道不同的光带,在夜色下逶迤数里十分壮观、夺目。看来曼谷的汽车比起我们国内要密集得多。导游说,曼谷近千万人口,汽车已逾600万辆,平均不到两个人就有一辆车。而且摩托车“骑士”特多,相当于中国大城市以自行车代步者。这也可见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水准。导游说,泰国是国穷民富,所有资产几乎都是私有的,政府鼓励个人致富,虽贫富悬殊较大,总体上老百姓还是有钱的。曼谷的建筑物大都不甚巍峨,两三层、三五层者居多,许多装上铁栅栏的富人宅邸只有一二层,却有宽阔的绿地或花园,栽种着常绿的热带树木,建筑也比较典雅考究。不时有一些尖顶型的佛寺建筑从我们的眼前掠过,在闪烁的灯光下更显得金碧辉煌。第二天,当我们随导游在市区乘车游览时,对曼谷这座城市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们在车上看到一条闪烁着粼粼波光穿越市区的河流,导游说,这就是着名的湄南河。湄南河三角洲是泰国的富庶之地,那里有一片土地被辟为“皇家田”,是皇室成员象征性“种田”(实为雇工种田)的地方,有倡导农耕、鼓励勤勉的“示范”作用。我们还看见都市的重要地段不时出现国王的画像,以一百多年前的五世皇和现任国王九世皇的画像居多。导游说,泰国是实行三权分立的君主立宪制国家,由内阁及其总理主政,但国王仍是国家元首,是至尊的象征,享有崇高的威望。五世皇朱拉隆功学识渊博,精通多国语言,曾云游世界,广纳各国先进的治国方略,并于l9世纪末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废除了奴隶制,开办大学,引进科技。广设医院,修建铁路。他被誉为泰国的“开明之君”,至今受到人民的怀念和尊敬,所以画像最多。街上民众若是走到他的画像前,都双手合十举于额前向他行佛教之礼,以表示敬意。我们看见高大的建筑物上飘扬着泰国的三色国旗,国旗上红、白、蓝三种颜色分别代表着国家、佛教和国王。导游不时地指点着:这儿是民主纪念碑,这儿是英雄纪念碑,这儿是热闹繁华的商业区,这儿是庄严肃穆的金佛寺,这儿是曼谷的最高建筑、八十多层的彩虹大厦,这儿是曼谷的“颐和园”--九世皇御宫……我们随导游的指点,领略着异国情调,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新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