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尼克松的名字列入(副总统候选人)名单之首是我自己的主意。首先,通过可信赖的观察人的报告,我相信他的政治哲学和我基本一致。其次,我认识到选举之时我将届满62岁,我认为我们应当挑选一位年轻的、肯学习的和有良好声誉的副总统候选人。此外,如何应对共产主义的渗透在我国已成为一个炙手可热和广泛关注的问题。而且,我看过他作为国会议员的记录,了解他进行历史性的希斯案件的艰难调查的表现......这些都是我很欣赏的①。
换句话说,尼克松的确是一个理想的副总统候选人,作为职业军人出身、不谙政治权术的艾森豪威尔,需要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政客。正因为如此,从1951年年初到1952年7月,尼克松的名字一再出现在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名单上。同时,尼克松也发表了大量的演说,为自己拉票,也为共和党造势。他演说的主题仍然离不开反共产主义,他鼓吹在朝鲜与共产党决战,打过鸭绿江,以及封锁中国、调动蒋介石军队等。最终,1952年7月11日,尼克松被正式提名为共和党的副总统候选人,开始了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个新时期。
之后,共和党不惜血本,开展了积极的竞选活动。他们攻击民主党应为丢失中国承担责任,应对朝鲜战争的后果和美国在远东利益的损失负责。共和党将民主党的失败归纳为C2K1(或K1C2—Korea,corruption and communism),即反共产主义不力、腐化败坏及对朝鲜战争处置不当。尼克松在这方面发挥了他的作用,对民主党进行了无情的攻击。他再次强调,美国之所以陷于朝鲜战争,主要是由于杜鲁门政府把中国断送给了共产党,国务院中的亲共人士背叛了美国的国家利益,艾奇逊国务卿“丢掉了我们的中国”,并“招致共产党发动了朝鲜战争”②。他还攻击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阿德莱·史蒂文森认为亚洲的主要问题是民族主义而不是共产主义的观点是“奇谈怪论”,并说如果史蒂文森不明确地抛弃所有此类观点,并毫不含糊地表明其反对承认中国及放弃台湾的立场,他根本没有资格竞选总统①。同时,尼克松还向他的选民许诺,如果共和党当选,将在各政府部门“彻底扫除共产党人及其走卒”②。
在朝鲜战争问题上,尼克松的言辞与艾森豪威尔的实际想法是有一些区别的。艾森豪威尔知道,美国选民最关心的问题之一是如何尽早结束朝鲜战争,所以他在竞选中宣称将尽力通过和平的手段,并仅限于用和平的手段“捍卫自由的权利”。他的口号“我将亲自去朝鲜”暗示他将尽可能和平地解决朝鲜问题,而不是如尼克松所说的通过扩大战争或轰炸中国来达到。不过,无论其真实意图如何,竞选成功是最大目的。结果,艾森豪威尔在大选中获得胜利,入主白宫,尼克松也随之成为了美国副总统。
①Dwight D. Eisenhower,The White H0use Years,Vol.Ⅰ,Mandate f0r Chan e,1953 -1956,Garden City(N. Y.:Doubleday&Company,1963),pp.77 -78.
②Nixon,RN:The Mem0irs 0f Richard Nix0n,p.110.
按照美国宪法,副总统是美国总统的后备人选,一旦总统因死亡、伤残、辞职或被弹劾而去位,副总统将接任总统职位。除此之外,副总统并无具体职责。不过,自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委任其副总统亨利·华莱士进行外交访问并担任战时动员委员会主席以来,后来的总统都给了他们的副总统这样或那样的任务,负责一些国内政治或外交事务方面的事情。尼克松就是特别活跃的副总统之一。
尼克松在艾森豪威尔政府中的主要工作之一是与各国交往,增进了解。尼克松在任副总统期间,总共9次出国访问,范围包括了亚欧大陆及拉丁美洲的61个国家,行程24万公里,是出国访问最多的副总统之一。尼克松的首次旅行是1953年10月至12月长达10个星期的亚太之行。尼克松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停留后,访问了印度尼西亚、柬埔寨、老挝、越南、香港、台湾、南朝鲜、日本、菲律宾、缅甸、印度和巴基斯坦、伊朗等共19个国家和地区。尼克松之所以有这次访问,是因为艾森豪威尔希望他的副总统得到更多的政务和外事经验,而不只是个反共专家。艾森豪威尔希望尼克松对世界有更多的了解,而且,他感到杜鲁门政府的重欧洲轻亚洲的外交政策,已经使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利益受到影响,因此希望尼克松的访问能重新建立起美国与这个地区各国的友好关系。12月14日,艾森豪威尔在白宫迎接了访问归来的尼克松夫妇,尼克松向总统和国家安全委员会提交了他的访问报告。艾森豪威尔总统对尼克松的访问感到满意,认为“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出使”,这次访问增进了美国对这些国家和地区的了解,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使大家认清了共同的利益所在,因而“创造了良好的合作气氛”①。不仅如此,这次访问让尼克松直接接触到国际事务,使他对许多问题有了实际的认识。
①Foster Rhea Dulles,American P0licy t0ward C0mmunist China,1949 -1969(New York:Crowell,1972),p.128.
②Kubek,The Red China Papers,p. 183.
在担任副总统的八年期间,尼克松虽然既不是艾森豪威尔政府的核心人物,也不是重要决策人,但他也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艾森豪威尔总统经常在记者招待会上回答有关他的副总统的问题,他总是给予其肯定的评论。例如,1954年6月30日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艾森豪威尔说:“我想在座各位都知道,副总统不是内阁成员,但我邀请他参加了我们所有的会议。”在1955年5月31日的另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艾森豪威尔总统谈了他关于副总统的作用的问题,他说他认为副总统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因为一旦总统突然致残、被杀或死亡,其重要性就会显现出来,所以,副总统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十分重要的,并认为他的副总统是做了很多有用的工作的②。艾森豪威尔欣赏尼克松在政治上的敏锐,如乔根森所说的,艾森豪威尔曾告诉他,在内阁会议上,每当有什么政治上的新问题时,艾森豪威尔总是“本能地把头转向尼克松”③。
①U. S. Presidents,Public Papers 0f President Eisenh0wer,1953(Washington,D. C.:U. 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58),pp.800 -801;德怀特·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回忆录———白宫岁月》(下),《缔造和平,1956—1961年》,第一卷,北京:三联书店1977年版,第7页。
②Public Papers 0f President Eisenh0wer,1954,p.611;1955,pp.557 -558.
③Netzley,Richard Nix0n at Whittier C0lle e,p.75.
可是,政治就是政治,个人的好恶必须服从政治的大局。1956年当艾森豪威尔准备竞选连任时,曾经对是否继续让尼克松作为他的竞选伙伴犹豫不决,但最终艾森豪威尔和他的顾问们还是认为尼克松是一个难得的人选,因为他“极其勤奋、非常聪明、忠诚,愿意献身于艾森豪威尔和共和党的事业,是一个有效率的竞选者。他总是冲锋在前,而让艾森豪威尔免受狙击”。艾森豪威尔也认识到,在1956年时,除了尼克松以外,“没有一个年青的共和党人能够既具有负责白宫一级的政府工作的经验,又在全国如此闻名,可使公众认为他有资格作为1960年的总统候选人”①。所以,尼克松继续作为艾森豪威尔的竞选伙伴参加了共和党竞选连任的工作,也大获成功,又做了四年的副总统。在1955年、1956年和1957年艾森豪威尔三次卧病期间,尼克松三次代行总统职权,也曾风光一时并信心膨胀,但可惜的是,在艾森豪威尔的第二任期内,尼克松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和业绩,这成为他在1960年竞选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尼克松也面临过数次危机,也经历过一些政治风波,并几次差点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但总的来说,他的政治道路还是十分平坦的,甚至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他只用了六年的时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海军军官,成为国会议员,进而成为副总统,创造了一个政治奇迹。而他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反共产主义的声誉。
二、反共斗士形象的树立
尼克松是带着反共斗士的名声进入政坛的。在早年的政治生涯中,他的反共立场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反对国内的共产主义威胁,二是号召在国际舞台上与共产主义决战,特别是在朝鲜战争和印度支那战争中击败共产主义。
在当选众议员来到华盛顿后,尼克松决定将他在竞选议员时的反共产主义策略“发扬光大”。尼克松得到了华盛顿反共人士的赏识,也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在这些人当中,对尼克松影响最大的是约翰·克罗宁, 主义世界观起了“巨大的、不为人知的和决定性的影响作用”①。
① Stephen E. Ambrose,Eisenh0wer,Vol. 2:The President,1952 -1969(London:George Allen&Unwin,1984),p. 292;艾森豪威尔,《缔造和平》,第8页。
克罗宁在美国天主教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30年代中期在巴尔的摩一所神学院任教,他自编了经济学教科书,还写了一些关于社会问题的小册子,并且是天主教工会运动的积极分子。“二战”期间,他是巴尔的摩天主教工联会的顾问和劳资仲裁人,并向美国联邦调查局写过有关的报告,他的一本书在美国的主教们和其他天主教头领中广为流传,书名是《1945年美国的共产主义问题:事实和建议》。这本150页的书有不少内容是出自联邦调查局及其情报人员的报告。1946年,克罗宁来到华盛顿,成为全国天主教福利会(National Catholic Welfare Conference)的会长。1946年3月克罗宁在华盛顿的一次早餐会上,声称有130位共产党人占据着美国政府中的职位,而且,对国务院的调查“将会震惊全国”。他的这番话比冷战时期美国最臭名昭著的反共分子、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及其他人的此类论调要早得多。
尼克松对克罗宁颇为敬佩,在他刚刚到任国会众议员的1946年2月和3月,就几次会见了克罗宁,而且两人颇为投缘。尼克松第一次去见克罗宁时,原本安排20分钟的会见,结果两人在一起呆了两个小时②。在这些会谈中,克罗宁向尼克松解释了所谓共产党的计策,提供了一些愿意出来说话的前美共党员的名单,以及其他对付共产党的建议。他强调美国国务院中“确实有共产党”,并希望尼克松去处理这个问题③。
①Morris,Richard Milh0us Nix0n:The Rise 0f an American P0litician,p.265.
②Morris,Richard Milh0us Nix0n:The Rise 0f an American P0litician,pp. 350 -353;Irwin F. Gellman,The C0ntender:Richard Nix0n:The C0n ress Years,1946 - 1952(New York:Free Press,1999),pp. 99 -100.
③Ambrose,Nix0n,Vol.1,p. 145.
1947年2月6日,尼克松宣誓就任众议员四周之后,就成了众议院非美活动委员会(HUAC)的成员。他的第一项任务是调查艾斯拉案件。阿尔福雷德·艾斯拉是前德国共产党的一位领导人,她告发她的两个兄弟格哈特和汉斯是苏联奸细。格哈特是出生于奥地利的共产党人,据说他在1928年到1930年期间曾在中国为共产国际工作①。离开中国以后他到了美国,并且从1933年起“从事间谍活动”。汉斯是一名在欧洲享有一定声誉的音乐家,自1941年来到美国后,并没有证据显示他从事过间谍活动,但是,由于他曾经被邀请到莫斯科参与组织国际音乐家协会、在奥地利编写过革命歌曲的经历,因而也被罗织罪名。
1947年2月24日,尼克松做了他到华盛顿以后的第一次演讲,他大肆攻击艾斯拉兄弟,说他们是共产国际的奸细,是恐怖主义者。对此,众议院投票认定格哈特有藐视美国的行为,最终,格哈特被判入狱一年,罚款1 000美元,刑满之后去了民主德国。而汉斯则于1948年2月被勒令携妻子离开美国,去了捷克斯洛伐克②。艾斯拉案件为尼克松赢得了反共斗士的称号,他被保守派视为反共英雄。不过,这还仅仅是尼克松在此方面施展拳脚的开始,使他名声大振、影响深远的是随后的希斯案件和竞选参议员时对道格拉斯夫人的攻击。
阿尔杰·希斯是一位在纽约和华盛顿十分受人尊敬的社会知名人士,他是哈佛大学法学院的优等生,先后担任过最高法院大法官的秘书和国务卿的助手,在美、苏、英三国政府首脑会议期间,曾经担任罗斯福总统的顾问,在联合国各创始国为制订联合国宪章而召开的旧金山会议期间,担任过会议的秘书长。1947年,他离开国务院,担任了具有国际声誉的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主席。
①David Mcknight,Espi0na e and the R00ts 0f the C0ld War:The c0nspirat0rial Herita e,Reviewed by Frederick Wettering,Published by H-Diplo(August,2003).
②U. S.Congress.House.C0n ressi0nal Rec0rd,80th Congress.1st Session,1947(Washington,D. C.:U. 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microform],pt. 1. pp.1129 -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