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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百家公案(42)

云小姐,闻听知县上面问,有语开言老爷称。奴家不是水姓女,寄住尼庵在庙中。员外蔡护不知晓,杀人行刺又何曾。只求老爷想情理,另拿凶手问分明。奴本是,随父上任到别省。走到这,一阵狂风突然起,父女分散难相逢。尼庵以内暂留停,等着家内来寻找,得便就要转回城。老父差人错拿了,我并非,水家女子去行凶。知县听罢微微笑,嘴硬丫头叫两声。分明杀死你亲夫,内中各自有隐情。谅你不肯说实话,须得要,拷打严审问口供。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明。吩咐两边快拶起,问出情由定罪名。青衣一齐往上跪,围住佳人不放松。拉起十指套上拶,佳人时下把魂惊。哎声不止流痛泪,两边衙役就拢绳。十指尖尖难禁受,一阵昏迷闭双睛。疼的他,腰肢乱颤流香汗。疼的他,粉面阵阵紫又青。昏了半晌又苏醒,叫声冤枉请留情。堂上县官冷冷笑,说道是再若执迷定不容。

知县说:“这个丫头,再若不招,还要叫你吃别的亏了。”小姐闻听,哭的颈颜难抬,高叫:“青天老爷没有的事情,我并不姓水呀!老爷。”

云小姐,十指尖尖疼难忍,珠泪双双痛断肠。口中连把青天叫,望祈据理细参详。奴家并非水氏女。为什么,定叫屈招把罪当。老爷呀,你乃一县民父母,养儿育女作亲堂。将来高升别处去,邯郸县,脱靴盖庙立祠堂。万民衣来万民伞,千秋万古姓名香。为什么,拿着张三当李四,拷打平人混遭殃。怜念草命饶了罢,感恩诵德竟焚香。县官坐上听说罢,大声喊,丫头你敢抗公堂。

知县叫声:“大胆的奴才,小小年纪下得这样毒手,事情败露还不招承,你竟敢忍刑受苦。叫两边给我夹起来。”两边复又动手。书办王判官口尊:“老爷,这女子既不招认,暂且不必加刑,把他收监。明日差人到水月庵,把庙内尼僧锁拿前来与他推审。他就不姓水,问他留的何人之女。况且庙中既有水家的香火,水月婵的下落,尼僧必然知道。再动严刑拷打,不怕不招。”县官说:“这也说的有理。”吩咐将女子收监,立刻发签一枝,仍叫张昆、赵三前去锁拿尼姑,早堂听审。说罢,退堂。

次日早晨,两个差人将尼姑五位全拿到大堂,把秀兰提出监来,僧俗六人异口同音:水月婵逃走,不知下落。县官问:“为何擅自收留俗家女子,必有原故。”老尼西来说道:“此女并非水月婵。因他随父亲上任,途中遇见大风刮散,失迷路径来到我庵,等着本家找寻,就叫领去,并无别的原故。他姓韩,在庙中住了有一年了。”知县听了这些言语,也就没了主意。悄悄叫声:“王书办这事如何审问?”

县官一时无主意,又与书办细商量。女子他说不姓水,尼姑言词也相当。再若夹打还照旧,不得凶手怎完场。审了这个问那个,本县天天竟坐堂。水如镜,贼情一案还未了,又出来,女子行凶事一桩。赃官说罢一席话,书办说老爷再思量。

书办说:“老爷,如今水氏行凶,惧罪脱逃,若不定案详报,定有承审不理的罪过。且水如镜还在监中,贼情一案也没审结,现在这个凶杀案件又和水家有关,一时难以判明。且不如将错就错,所有人犯一概收监,不用再审。但恐审不出口供,不但有承审不理的不是,还有诬良为盗的参罚,不如径行收监,竟把他们俱各定罪上报,一则可以结案,二则又免了隐瞒不报承审不理的参罚。只要保全前程,管他是非曲直。望老爷三思再想。”

好一个,万恶滔天王书办,说的那,县官时下喜非常。说道主意真不错,算计巧妙比我强。坐上立刻就吩咐,罪犯收监再主张。及时打点把堂退,书办也就进班房。提笔就把口供定,这些人,有如做梦在黄粱。且不论,杀人书办赃知县。再把那,负屈秀兰表一番。

且说云小姐头一日在监中整整哭了一夜,十指被拶疼痛难言。监中漆黑如同阴司,抬头举目,胆战心惊,心如刀割。

佳人独坐监牢内,想后思前两泪淋。可怜十指受了拶,筋骨疼的似摘心。想起父母多悲惨,苦死爱女秀兰身。曾记得,菩萨救我留柬帖,说道是,有日团圆见故人。故此尼庵暂耐守,不成望,平地风波大祸临。杀人水氏在何处,把奴家,赖作为非行刺人。自幼父母多娇养,怎受得,十指刑伤真刺心。佳人哭的如酒醉,不亚如,断线风筝针刺心。

女牢头在旁解劝多时,秀兰方才止住泪痕。这时,只听得稀里哗啷进来了五个戴锁的尼僧。云秀兰认的是水月庵师徒,不由的一阵心酸,二目落泪。

云秀兰,一见西来心酸痛,不由二目泪纷纷,口内连连尊师父,可怜我,无故遭屈真苦情。虽然昨日没招认,大约赃官不肯容。西来闻听刀剜胆,呆睁二目泪直倾。不言师徒齐伤感,把话暂停另表人。书中再说何人等,御史云宅明一明。

西来老尼师徒五人和秀兰小姐在监中哭成一处。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二十九

话说御史云行瑞和陈夫人在家闲坐,忽然想起买的那个丫鬟,吩咐掌家婆给我把那新买的女子叫来。家人答应一声把月婵小姐领至阶前,望着云公双膝跪倒。

仆妇领进水小姐,老夫妻,一齐闪目看佳人。只见他,虽然贫寒多稳重,不像那,田妇山姑与村民。肉香躯,全无半点轻狂气。俏神儿,别有一宗典雅文。明显着,百美千娇羞切切。暗藏着,三真九烈意沉沉。柳眉儿,恨锁春山愁暗举。杏眼儿,泪含秋水倍有神。不擦脂粉天然俏,不同寻常女人们。只见他,脚步轻盈柳腰摆,轻开小口启朱唇。花姿招展深深拜,燕语莺声老爷尊。转身又把夫人拜,老夫人,连忙相掺把话云。

夫人见小姐行礼,满面堆欢,说:“我的儿,你不必行礼。”月婵闻言,立身在旁边侍立。夫人望御史开言说:“老爷,我看此女容貌非寻常可比。”

仁慈夫人腮含笑,眼望御史把老爷尊。这女子,投身认主非所愿,作婢为奴非本心。你看他,眉头紧皱定忧虑,眼泪汪汪岂无音。若将此女为奴婢,据我观瞧不忍心。你和我,年过五旬将老迈,可喜他,年方二九正青春。怎能将他青春误,背地怨我恨终身。惹的平人生议论,暗损阴功得罪深。

俗语说的好,一言兴邦,一言丧邦。陈夫人这一喜欢,把御史提醒,满面堆欢说:“夫人说的有理,依夫人怎样一个主意,下官领教。”夫人带笑说:“妾有一言,望老爷裁夺。”

夫人未语先带笑,开言有语把夫尊。我看此女多沉重,不同寻常女钗裙。一定心地多良善,不是忘恩负义人。来的正是好机会,这是他,生来造化命有因。女儿秀兰无踪影,把他认作女千金。将来招婿成半子,眼前暂且作双亲。跟着妾身堪作伴,习学针线讲经文。选上个,文武全才乘龙婿,郎才女貌好婚姻。事事周全得其所,也显得,你我疼他一片心。夫人说罢一席话,只等老爷把话云。

云御史说:“夫人此事正合我意,就是如此。”

陈夫人,闻听御史他依允,心中欢喜笑颜生。眼望月婵把姑娘叫,我的儿,快来拜见你天伦。水月婵,走上前来忙叩首,四起八拜认双亲。这佳人,磕下头去腮流泪,燕语莺声把话云。把我这,下贱身躯来抬爱,叫孩儿刻骨不忘恩。恩上加恩深似海,却叫奴家怎么禁。粉身碎骨难答报,也只是,早晚焚香祷告神。愿爹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叩拜已毕平身起,陈夫人,就叫小姐换衣裙。急向妆台去梳洗,打扮的,粉妆玉琢难描画。只见他,复到堂前重施礼。云老爷,吩咐厨下设杯巡。家人答应不怠慢,连忙擦桌不消停。中堂当时设酒筵,云公夫妇饮杯巡。水小姐各敬三杯酒,御史云公把话云。阖府男女称小姐,和我亲生一样同。若有不尊我的话,一字言差打断筋。众家人齐把堂来上,口尊小姐和夫人。不言月婵得了地,把话暂停另表人。

且说公子王瑞林在苗员外家教书,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就有一年有余。把苗栋教的进了学,中了个案首。员外十分欢喜,亲朋庆贺,自不必说。这日清晨,田员外吩咐安排酒筵酬谢公子,父子二人亲到书房把公子让在上面,分宾主坐定。

叙礼已毕分宾主,家人时下献茶羹。不多一时摆上酒,美味佳肴色色新。虽无烹龙与宰凤,肉山酒海一样同。员外说,酒薄菜淡不成敬,略表父子一点诚。吩咐苗栋快斟酒,略谢恩师教诲恩。公子说,皆因员外阴功大,将来还要上青云。些许微劳何挂齿,学生该当尽尽心。苗栋敬罢三盏酒,宾主快乐饮刘伶。员外说,既蒙先生不见弃,放量开怀饮几蛊。公子说,员外赏食我尽领,不敢装假闹虚情。他二人,畅饮开怀说闲话,苗员外,有语开言问一声。

员外说:“先生明秋乃乡试之年,进京应试吗?”公子答道:“学生十载寒窗,为的是此时,明年岂有不去之理。”员外说:“明年先生进京求名,我一客不烦二主,还求先生把小儿携带学习学习,不知尊意如何?倘蒙应允自当重谢。至于车马人夫盘费自有老汉料理,不用先生操心。”公子口尊员外:

公子闻言呼员外,在上留神请细听。尊府居住一年半,多蒙照看我学生。令郎跟我这件事,学生怎敢不应承。但只是,功名大事难预定,得失有命苍天情。王瑞林,一则求名去赴考,二来京中去认亲。恐怕耽误令郎事,不得相随转回程。京中若是羁绊住,倒叫我,受人之托无始终。

员外说:“先生不必为难,我叫犬子跟随先生进京,进场之时恳求照应,但能完毕科场,老汉岂敢过望。先生投亲,任遂其便。”公子心中大喜,点头应允。这日酒阑席散。自此以后公子感念员外敬重斯文,十分尽心与苗栋讲说诗文。不觉五个月的光景,又到了冬尽春回。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少年。世上江山不改色,不知人换几千般。公子秋围要赶考,见了员外便开言。说道是,趁着春光时令好,须当早早赴京间。员外点头说有理,打点行装全在咱。

公子与苗员外议要进京乡试,苗任闻言点头应允,说:“此事交于老汉。”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

话说王公子择定二月初十日起身,员外叫人预备车马收拾行装。到了这日,员外前厅摆酒饯行,拿出了三百两纹银,路上盘费。苗栋主仆三人和公子王瑞林一同起身,离了卫县,径奔北京大路。

师徒登程离卫县,直奔京都大路行。行程正是三春景,河开冰化水流清。荡荡和风吹人面,丝丝细雨撒黄尘。果然是,饥食渴饮登途路,日日行程旷野中。又只见,乱乱纷纷白杨树,飘飘荡荡柳垂金。来来往往穿花蝶,闹闹哄哄莲蕊风。辽辽远远云中雁,呢呢喃喃燕子鸣。芳草地似锦绣毯,杏花村醉渔樵人。师徒俩,只为功名贪念重,势必要,不辞跋涉奔途程。朝登古道复古道,没见红尘有红尘。那日正走抬头看,望见京都锦绣城。

王公子与苗栋主仆四人,那日天交平西时分,过了卢沟桥,望见都城。师徒进了彰仪门,只见城内大街十分热闹。那些作买作卖,轿马车辆,客旅经商,滔滔不断,果与外省不同,真乃是京畿大邦,实在繁华。

师徒们,进了彰仪门一座,果然热闹不寻常。走着走着天色晚,西方坠落太阳星。主仆要寻找客店,忽听得,道边招呼有人声。他说道,我家店房新翻盖,带五连三正面厅,桌椅床帐俱齐备,裱糊新鲜无臭虫。前后院落多宽敞,草料俱全大马棚。或晕或素佳肴馔,茶水热汤全齐备,服侍殷勤又热情。来者接风去送行。店账分明有紧让,饭钱多不相争。相公在此住了罢,错过咱家少主人。师徒闻听止住步,带领家人进店门。店小慌忙接行李,让到房里掌上灯。掸去灰尘净了面,清水漱口点茶羹。歇息片时用过饭,师徒闲谈店房中。书中不言王公子,急回来,再把段三明一明。

且说断路鬼段三崩了蔡护一套新衣二十两银子,偷上了北京,又逛了几日。这一日在前门大街吊桥边看热闹,对面来了一个人说:“段弟,你几时来的。”把段三吓了一跳,抬目观瞧,不是别人,就是本村住的姓陈,名叫柱儿。段三连忙执手说:“陈大哥数年不见久违,不知你在何处发财?”陈住儿说:“你怎么到了北京?先到酒铺喝上三杯,叙谈叙谈。”段三说:“很好。”二人迈步走进酒铺,拣了个干净座位,对面坐下,要了两壶酒,几样果品,过卖的送至面前。段三先给陈柱儿斟上,自己也斟了一杯,二人饮酒叙话。

陈柱开言道,叫声段老三,因何离故土,情由对我言。段三听说罢,仁兄请听咱。只因无运气,难忍这饥寒。人说京都好,遍地是银钱。因此把京进,特来混吃穿。小弟进京七八日,无有住处少机缘。再过几日盘费尽,那才活活坑死咱。但能得个安身处,我若忘恩上有天。段三说罢又斟酒,陈柱时下便开言。

列位明公,这陈柱儿来到京师里,鬼混了几年,仗着狐朋狗友,拉篷扯纤,弄了几两银子,在南城谋干了一个小马充当。所有本地的富户居民遇有红白事情,他就前去看门伺候,打闲杂儿讨些赏钱。本地的居民给他送了个混号儿叫作陈不动。闲言少叙。陈柱儿听段三之言说:“段兄弟,你今日遇见劣兄,算撞着了。不知你要干个什么应运,有钱是有钱的来历,没钱是没钱的办法。段弟,我不怕你恼,若讲作买作卖你是棒槌吹火一窍儿不通。你若有钱,仗着你这点机灵劲儿,在贡院中买个差使当当倒也罢了。若论上等差使,使费五六十两银买个番子捕役充当,月间恁怎么也有个二十两银子进门。若论愚兄,这们一个差使,不过使费二十两银子,其名叫作小马。凭怎么这一个月也得个十几吊钱。总是各有巧妙不同,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还望贤弟斟酌。”段三说:“不瞒哥说,小的此时也不过有十数两银子,恳求兄长怎么调停调停才好。”说罢,从怀中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陈柱儿。陈柱儿接将过来说:“段兄弟这件事真真凑巧,我的一个朋友名叫李五,现在御史门上听差,他如今因身了有病前日望我说要告退。贤弟如肯充当,不过花十二两银子,月间也有十数吊钱的来项。不知贤弟肯拿不肯?”段三大喜说:“蒙哥抬爱,小弟无不应允,只求急快才好。”陈柱儿说:“段兄弟这件事全在我,明日一早还在此处相见。”说罢,又喝了两壶,段三会了酒钱,彼此分手而去。话不可重叙。次日,段三在酒铺中等候陈柱儿。二人相见,陈不动说:“此事给贤弟说妥了,就是明日当差,你还得找补二两银子。”段三就补了二两银子,要了壶酒饮了一回,说了回闲话。段三会了酒钱,二人出铺散去。这且按下不表。

按下这,段三陈柱且不表。再说那,苦害良民田县官。只因为,听了恶吏书办话,一切良人关在监。云秀兰,替了月婵水小姐,正是姓李戴张冠。正要打点把堂坐,府里有文把案翻。赃官正自来吩咐,只见门子跪面前。

田知县正要升堂把水秀才这宗供案审问详府,只见门子跪倒,说:“禀老爷今有彰德府来了一张谕帖,请老爷过目。”田知县打开公文,见上面写道:

彰德府正堂,为晓谕事:准布政司咨文,派邯郸县知县田子寿急赴河岸,率领民夫前去筑堤,不得稍有迟缓,切勿至于参处。

田知县一见连忙吩咐收拾行装。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三十一

话说田子寿看完谕帖,吩咐收拾行李车辆,带领恶奴刁保星夜前去应差,把水月婵刺死蔡护的这件公案竟自搁起。这且不表。

再说王公子师徒下在店中,净面已毕,天色已晚,秉上银灯,店主人预备下酒筵给二人接风。店主王老者来在上房见礼叙坐,睁眼细看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