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轻轻打了个寒战,退后一步道:“多谢娘娘提点。”
后宫向来脂粉杀,红颜骨,她自然是不想沾染。那皇贵妃多半是听闻她与这薛贵妃不和,才想来钻空子吧。不知道拂了她的面子,会不会惹恼她?
对此惊鸿有些担忧,好在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战场上捷报连连,皇上龙心大悦,对沈家褒奖甚多。薛贵妃似乎是受了什么阻碍,没有再继续召见惊鸿,惊鸿也就乐得自在地在家里陪子玦。
禁足了足足一个月,老太君终于肯让惊鸿上街去走走了。惊鸿开心得很,换了一身嫩黄的长裙,牵着小子玦就往外走。
“我还要练字。”子玦嘟着嘴跟着惊鸿坐在轿子里,老大不情愿地道:“出来有什么好的?”
惊鸿眉梢挑了挑,看着他道:“你这个年纪,不该是最爱玩耍的时候么?没看别的孩子都玩蹴鞠吃糖人,天天想往外跑。怎么就你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子玦沉默了一会儿,一双黑眸认真地看着她道:“我长大了必定比他们有出息。”
惊鸿:“……”
要是大宋的孩子都这样有觉悟,将来统一天下,也就是吃个饭那么简单的事儿了吧?惊鸿哭笑不得,总觉得这孩子年纪小小,背负得太重,有些让人心疼。
“夫人,大道上人多,咱们往小巷子穿过去吧?”剪画看着前面的人群,隔着轿子问了惊鸿一声。
他们是打算去天香楼用膳的,据说那里新来了个厨子,手艺格外地好,但是人也傲慢,每日只做三道菜。惊鸿想着带子玦去尝尝,便让人先去订下了。轿子从正道上过的确很挤,旁边一条人少的小巷子倒是刚好可以让他们穿过去。
“走吧。”
离开人群,轿子走得就快了,惊鸿正望着腰间的荷包发呆,却突然听见外头剪画“咦”了一声。
轿子随着慢了下来,惊鸿好奇地问:“怎么了?”
“那头刚好也来了轿子。”剪画看看窄窄的巷道,皱眉道:“两个轿子是过不去的,太窄了。”
对面的轿子也停了下来,惊鸿捞开帘子一看,恰好就看见满脸不悦的冬雪。
那不是老太君给姽婳的丫鬟么?惊鸿眨眨眼,本来想说退几步让他们先过,看见是谁了,当即就放下帘子,端端正正坐回去。
“前头是哪家的?”绣娘站在最前面,微微抬着下巴,瞥了冬雪一眼道:“巷道太窄,烦请相让。”
冬雪不认识绣娘,也没看清后面的剪画。听着这高高在上的话当即就冷哼一声,不悦地道:“凭什么要我们夫人让?这巷子是我们先进来的,况且我们夫人还怀着身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待得起?”
绣娘皱眉:“怀的又不是我们的孩子,做什么要我们担待?”
惊鸿在轿子里听得直笑,一旁子玦古怪地看她一眼,再偷偷拉开帘子看看前面:“仇人?”
“不是仇人。”惊鸿笑眯眯地道:“只是路人,但是不想让她罢了,以前让得太多,现在还让就是傻了。”
子玦眨眨眼,有些不明白,还是选择了看戏。外头绣娘的话将冬雪给气着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当下只能扭头看着轿子:“夫人,前面有人要闹事,我们过不去了!”
姽婳掀开帘子,脸色有些青白,肚子也大得很了,跟个圆球一样。
“尚书家的轿子也敢拦,还想挑事?”
姽婳最近心情一直低落,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也能碰上个拦路的,心下就更是暴躁。她这几个月已经被捧习惯了,全府都惯着她,身子也重了,更是没人敢惹她,现在哪里还能受得住委屈?
“原来是四品尚书家的轿子。”绣娘笑吟吟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开吧,护国将军夫人的轿子,可不是你们能拦的。”
姽婳脸色一白,掀开帘子就站了出来,一手撑着腰,一手护着肚子,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轿子道:“原来是将军夫人,当真是故人了。这么大的口气是要说给贱妾听的?可惜贱妾就算地位不如夫人,到底还是怀着身子呐!”
怀着身子的人,全天下都得让着她。
子玦看了惊鸿一眼,他一直觉得这女人聪明伶俐,也算大度。外面那声音尖酸难听,也不必去多计较…
旁边的人站了起来,掀开帘子就笑道:“绣娘已经说了,你怀的身子又不是我的,怀着又如何?”
子玦张大嘴,看着惊鸿这举动,傻了。
“你……”姽婳脸色发白,没想到惊鸿会站出来驳她,气得身子直抖。
“夫人别动气。”冬雪连忙上来扶着姽婳,瞪一眼惊鸿那边,道:“您怀的可是少爷老夫人的宝贝,出不得半点闪失。咱们比不过人家高贵,让道就是了。”
姽婳气不过,看着惊鸿还想再说,冬雪压着她的手道:“夫人冷静,人家妒嫉您怀着身子,故意想让您生气呢,您要是真气出个好歹来,不是让人得意么?”
惊鸿嘴角抽了抽,用看痴儿的眼神看了冬雪一眼,转身坐回轿子里。
“我还以为你要跑过去打她呢。”子玦嫌弃地看着惊鸿道:“那么没身份的人,你出去理她们干什么?”
惊鸿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笑道:“闲的。”
手指微微收紧,感觉轿子又继续往前走了,便知那头是退出去了。惊鸿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个疙瘩。瞧瞧人家怀着孩子多趾高气扬啊,她怎么就…怎么就怀不上呢?
到天香楼食不知味地用过午膳,惊鸿带着子玦刚跨进沈家大门,就听得家奴们都在议论。
“真是善恶有报,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
走近就听得这样一句,惊鸿挑眉,看着他们问:“什么不是什么的?”
“夫人。”几个家奴惶恐地行礼,低着头不说话了。惊鸿奇怪地看着他们,半天得不到回答,便转身边嘀咕边走:“子玦,我们错过什么热闹了?”
子玦摇头,他现在只想回去继续练字。
“惊鸿!”花锦精神奕奕地坐在她的院子里,看她一进来,便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你怎么过来了?”惊鸿连忙过去,左右将花锦看了看,生怕她磕着碰着哪儿,顺道将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别折腾了。”花锦翻了个白眼,又笑着将惊鸿拉过来:“你听说那件事了么?哎呀呀,我就等着你回来和你一起幸灾乐祸呢。”
惊鸿一脸茫然:“什么事?”
花锦脸色一顿,嫌弃地看她一眼:“真是两耳不闻外间事,萧家少奶奶今日不知怎么动了胎气,现在已经将全京城的大夫都招去府里了,听说是凶险得很,老夫人都在屋子里开始烧香了呢。”
动了胎气?惊鸿心里微微一动,低头和子玦对视了一眼。
该不会是他们今天惹的吧?
“只是动胎气,怎么搞得沸沸扬扬的?”惊鸿小声问了一句。
“萧家那盼孙子的德性你还不知道么?”花锦哼哼道:“眼看着要临盆了,让她到处乱跑。现在多半是要早产了,还不把萧家人吓死。早就有榜贴出来,说是要花重金请大夫保胎了。”
惊鸿觉得有点愧疚,姽婳今日多半是被她气着了,早知道这么严重,巷子里让让她就好了。
“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花锦斜了惊鸿一眼,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悲天悯人的情怀暂时收起来,凌惊鸿,那是抢了你相公的女人,怀着的东西是把你赶出萧府的罪魁祸首,你跟着难受个什么劲儿?”
惊鸿忧郁地仰望房梁,淡淡地道:“我觉得这样不善良有点不好,先让我为她难过一会儿,一会儿之后再幸灾乐祸。”
子玦:“……"
他突然觉得大人的情感真的很复杂,这两个女人更是可怕,他还是先回去练字好了。
萧府的人进进出出,满屋满院都是大夫。萧琅行色怱怱地从户部回来,老夫人更是跪在佛前念念有词。
“怎么会动了胎气?”萧琅脸色有些吓人,看着冬雪,咬牙问。
冬雪在门口哭得凄惨,断断续续地道:“夫人这是…这是在外头受了委屈…气不过才会动了…动了胎气…”
“谁给她委屈受了?”萧琅不耐烦地问。
冬雪嗫嚅着看了萧琅一眼,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道:“护国将军家的夫人。”
萧琅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发生什么了?”
姽婳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着,大得吓人的肚子怎么看都危险得很。大夫们冷汗涔涔地把着脉,可是姽婳又哭又闹,根本都把不好。
“您进去问夫人吧。”冬雪欲语还休,最后委屈地低了头。
这么一看,仿佛惊鸿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委屈死了姽婳。
萧琅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进屋子。一些大夫已经退出去,钱也不拿就走了,两个大夫支支吾吾说是动了胎气,还不至于早产,就也跟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