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楼的护卫都出动了,那几人跑得却极快,追了几条街,还是被人给甩开了。天下第一琴师连琴都还没碰上,就这样下落不明。
惊鸿心有余悸地带着子玦回沈府去,走到一半就看见沈墨策马而来。
“人呢?”沈墨拦了惊鸿的马车,掀开车帘,看见她便松了口气,而后又问旁边的家奴。
“你要是问霍乱,他抓了琴师跑了。”惊鸿无辜地道:“大概是看上琴师的琴艺了,所以千里迢迢跑过来抓个老头子回去?”
沈墨沉默了一会儿,让剑奴牵马,自己也坐上惊鸿的马车,将子玦提领到一边去。
“你要是说他来京城杀我我都信,若是只为一个老头子,除非那老头子是他们玉珍国的先帝。”
惊鸿眨眨眼,摇头道:“我不知其他,但是琴师是在我眼前被他带走的啊,霍乱好歹是个元帅,只带着两个人就敢在京城横行,也不像是要做什么大事的。”
若是要刺探情报或者与人密谋,便压根不该出现在人那么多的地方。
沈墨轻笑一声,低声道:“也许是情字醉人呢。”
情?惊鸿打了个哆嗦:“你不是常说霍乱那人杀人屠村,无论男女老少统统不放过,半分人性都没有的么?他哪来的情?”
沈墨很严肃地想了想,道:“他也许灭绝人性,跟一只禽兽没有分别,但是你不能说禽兽不会发情。”
惊鸿:“……”
要是霍乱听见,定然要气得大军压境了。
不过霍乱到底来干什么呢?就由得他这样在京城里乱晃,当真没关系么?
沈墨想了一会儿,眼眸亮了亮,对外头的车夫道:“先不用回府,去西街的小院。”
“是。”
西街的小院是沈家一些谋士与幕僚休憩的地方,人来人往,跟一个大杂院没什么两样。惊鸿只管跟着沈墨走,他要去做什么,她等着看就知道了。
“织月还在么?”沈墨一进小院就问旁边的门房。
“将军!”那门房吓得差点跳起来,而后恭恭敬敬地行礼:“织月姑娘在东院里。”
惊鸿好奇地打量四周,沈墨牵着她往东院而去。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奇怪的木头和乱七八糟的工具,偶尔还能见两把刀或者剑,随意放着。
“将军。”织月听见消息,站在屋子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惊鸿和沈墨:“您……”
“有人来京城了。”沈墨微微一笑,进了屋子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让惊鸿坐在了旁边:“应该与你脱不了干系。”
织月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离开边关的时候我便问过你。”沈墨看着她的动作,正了神色道:“问你是要随我回来还是留在他那边,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也是自愿随我回来的。”
织月咬了咬唇,笑道:“奴婢没有一刻有背叛将军之心,留在那人那里,他始终不信任我,也无甚作用,还不如回来。”
沈墨挑眉:“他若是不在意你,此刻便不会出现在京城。”
他来京城了?织月一震,随即失笑:“将军太看得起奴婢了,那人就算来,也绝对不是为奴婢而来。玉珍国内乱,先帝薨逝,玉珍之中争权夺势十分激烈。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有闲心来寻我的。”
在沈墨被召回京城的时候霍乱的国家就发生了内乱,否则边关也不可能坚守到现在。玉珍皇帝被杀,皇子相互争权,目前就是霍乱暂时摄政,皇位依旧空悬。这样的背景之下,就算霍乱是脑子出问题了,也不会来顾儿女私情的。
惊鸿不太知道玉珍国的事情,也没太关心。但是看织月的表情,她还是会忍不住同情这个女子。她是当真爱着霍乱的,只是立场不同,终难相守。
“如此说来……”沈墨微微眯了眯眼:“他是来寻什么的?”
织月苦笑着摇头,微微咳嗽两声道:“寻什么都与我再无关系,将军若是有用得着织月的地方,再传唤织月就是了。”
沈墨叹息一声,摇头道:“罢了,我只是顺道过来问问。若是他当真能千里追寻,你能跟着他回去也不错。”
“怎会发生那种事情。”织月咯咯笑着摆手:“若是将军想逼他出来,也许奴婢还能派上些用场。其余的,便不必为奴婢担心了。”
织月的肚子是凸出来的,惊鸿看了她许久,这女子脸上表情平静,无悲无喜,像是已经超然了世外。若不是肚子上多了块肉,也许她早就不在人世了也不一定。
离开小院,惊鸿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沈墨牵着她上车,心里衬度一番,倒是有了主意。
霍乱此人太过危险,是绝对不能让他留在京城的,逼他出来,要么让他离开,要么就活捉了取其性命,总归他做的事情,都不会是对大宋有利的。
沈墨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将军之位一步步也都是鲜血铺就,只是他总是会洗干净血腥再回到惊鸿身边,让她察觉不到他身上的罪恶,也不会让她发现他的阴暗。
所以下令给织月,让她引霍乱出来的时候,沈墨是没有犹豫的,只是瞒着惊鸿了而已。
织月接到命令的时候也很是平静,她的身子已经有四五个月了,穿着宽松的裙子,肚子却也不是很大。这是谁的孩子她自然知道,也就成了最后一次可以用的砝码。
霍乱他,知道自己怀孕了的吧?上次派来的人想抓她回去,被她以死相逼躲过一劫。这次……
定了定心神,织月平静地走到门外去,对等着她的剑奴道:“走吧。”
惊鸿回去的时候,子玦正坐在房间里发呆,前头桌子上放着的纸写满了字,毛笔却不知何时滚在了地上,人也呆呆傻傻地坐着不动。
“怎么了?”惊鸿走过去,好奇地看着他。
子玦愣愣地抬头,眼睛有些湿漉漉的,扁着嘴道:“想娘亲了。”
惊鸿一顿,有些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没事的,男子汉总是要长大的。”
子玦皱皱鼻子,哑着嗓子道:“今天是我十岁的生辰。”
“啊?”惊鸿吓了一跳,连忙道:“你怎么不早说?我好歹给你做一桌子菜。”
子玦毫不客气地道:“我要水晶肘子、糖醋鲤鱼、糖醋排骨、鲍鱼长寿面,还有你最会做的红烧肉。”
惊鸿:“……”
“好吧,马上去给你做。”
哭笑不得地往外走,惊鸿心里嘀咕这孩子原来才满十岁,总是一副很老成的样子,都要让她忘记他的年纪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子玦却突然又喊住了她:“惊鸿姐姐。”
“嗯?”惊鸿回头,看着这孩子满脸纠结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还想吃什么?”
子玦张了张嘴,小声地道:“要是你有一天发现我瞒了你事情……”
“什么?你声音太小了。”惊鸿忍不住走回来几步,看着他道:“你刚刚说什么?”
抿了抿唇,子玦摇头道:“没什么,还要一份海带龙骨汤。”
沈墨进宫去面圣了,由于昨晚发生的乌龙事件,皇上对沈家的墙进行了问候,并且劝了沈墨半天,意为让他不要同萧琅计较。另外太子轻松将人从沈府带出去,比三皇子的无功而返自然是值得夸奖的,所以皇帝还赏了太子一块玉佩。
看着太子感激不已的目光,沈墨微微一笑,继而严肃了神色道:“请陛下下旨,处斩奸细一名。”
惊鸿刚将菜都端上桌子,子玦就闻着香味儿出来了。老太君一贯宝贝他,特意来了他的屋子用膳。花锦最近忌口,但也是来坐着了,陪子玦过个生辰。
“好香。”花锦嘴馋地道:“惊鸿的手艺又进步了,闻得我都好想吃。”
“你吃不得。”沈书温柔地道:“且忍几天吧。”
花锦撇撇嘴,乖乖坐着。看得惊鸿忍俊不禁,他们的感情似乎在慢慢复合。
“墨儿人呢?”老太君问。
惊鸿看了看门外:“应该快回来了吧。”
门口跨进来的是剑奴,进来便行礼道:“老太君,夫人,将军今日有事,要在宫中用膳,道是不必等他了。”
有事?惊鸿一愣,看了看满桌子的菜,有些可惜却也没办法:“知道了,夫君很忙,也不能耽误他。我们先用膳吧,老太君。”
老太君嘀咕了两声,拿起筷子道:“那就不等他了。”
惊鸿看着子玦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很是开心。用完膳便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听得剪画急急忙忙进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织月姑娘要被当街问斩了!”
“什么?!”惊鸿吓了一跳,起身便往外面走。今天还看见织月呢,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要处斩了?
“小姐,将军的意思是您不要去。”剪画连忙拦在前头,摇头道:“那地方也不适合您去。”
惊鸿皱眉,她一直怜惜织月,虽然相识不深,可是一个人就这么要被处死,她还不能去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