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了这些镯子就能去阴间？”
“她是说能去鬼市转转。”
茶室里，穆遇之凑到楚四跟前，两个人正翻来覆去地看那些墨绿的镯子。楚四举起一只镯子，把它放在光亮下细细地看。
的确是有一丝灵气的。阴寒的，冰凉的绿色若是贴上人的肌肤，会是怎样的感觉？楚四搁下镯子，叹道：“穆遇之，这东西要真能让人到阴间去转一圈，我挺想要一只的。”
楚四低下头，斜射的光线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从穆遇之的角度来看，楚四的脸孔有种哀伤的感觉。
“管竹最近打算做什么？”穆遇之开口了，因为此时氛围的影响，她的声音低下来很多。
“那家伙吗？据说是想先回主人的屋子里待一阵子。真的不想去送他，也不想再看见他啊。。”
一看见他，就难免想起主人。
“我说，公主。”楚四头一次好好地叫穆遇之公主。虽然穆遇之贵为公主，但是一番相处下来以后，楚四对这个女孩子有种亲切感，像是在和朋友相处一般。“你那个时候，真的想过让他做你的式神吗？”
“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吧，一个小孩子，说着让别人做自己的式神这种话。”穆遇之的双手握着杯子，自嘲地笑了起来，“而且我都不了解身为主人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成为阴阳师的潜质。。”
“主人不在了以后，谁还会去关心那家伙？”楚四插进来一句话。低沉的声音来得突然，穆遇之听到这句话后，转过脸去看墙上的光圈，不太敢看楚四这时的表情。
“管竹说你也想对付苏成欢。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不过，你既然是公主，应该很容易接近他。”
“另外，我也会帮忙的。”楚四看着穆遇之的脸，一字一句地道。
穆遇之看着墙的脸转了回来。楚四的眼睛里闪着亮光，满满的都是认真。
夕阳沉下去之前的最后一刻，茶室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样啊，我知道了。”
穆遇之先前的想法是等到她登上帝位以后，好好地折腾苏成欢。对于这时的苏成欢，她的印象始终定格在暖雪阁外的初遇上。望着檐下风铃的少年身形单薄，本该一日看尽长安花，但他这副样子更适合一日看尽长安雪。
或许他真的是不祥之人，又或者说，他早已经一步一步地逼着别人去憎恨他。
成欢，这一生何谈成欢？他囚禁穆遇之时，脸上也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说：“遇之，我总觉得，位居高位来接受别人的非议的话，还能笑着说一句别人不过是因为妒忌而中伤我。你看，这样很不错的，是不是？”
穆遇之抬了下手腕，铁链的声响竟有些像风铃。
苏成欢，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夜色暗沉。穆遇之在人群中自顾自地走着，并不看路，就这么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府邸。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着那悬挂的灯笼，和那牌匾上的字。
“再往前走就走过头了。”台阶上正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宋楼应立在那里，开口叫她。
答应过那个鬼王，不会去碰苏成欢。事到如今，为什么觉得自己反而是越来越接近他，也越来越像是要亲手复仇呢？再这样下去，就是走过头了吧？
穆遇之低了下头，声音黏糊：“啊，我知道的，不会走过头。”
台阶下的人神情落寞。宋楼应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顿了下后，转移到台阶上。
他走了下去。穆遇之察觉到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后，条件反射地回头。因为天色暗了，她看不清宋楼应的样子，但是这人身体的轮廓贴近时让人安心。
“那，回去吧。”
宋楼应安抚她似的，露出一个笑容。穆遇之绕过他，匆匆走上台阶。
“不回去的话去哪里？皇宫吗？你好像要一直跟着我吧，要不你陪我进宫？”
“你又提进宫这件事！你是想着你住在宫里，然后我做你身边的太监吗？”
黑夜下的府邸不仅不太安静，而且还有些吵闹。
真正安静的是苏家的府邸。
“这个。。看上去很好吃哦，要吃这个吗，主人？”苏姬捏着筷子在盘子上空转来转去，而她旁边的苏成欢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
这个桌子很小。苏成欢从来没有和家人一起吃过饭。苏姬常常会搬来一张小方桌，然后两个人就窝在桌子跟前。
“啊，那就是这个了。”苏姬把菜叶放到苏成欢的盘子里，又看了看他的脸色，“主人不开心吗？”
苏姬其实根本就没想着听他讲话，她继续挑着菜叶，并说：“有个叫青泓的人来了。我得到的消息是，他所要教的学生里，很有可能会有一个人是未来的皇帝。”
“所以，我们来赌一把吧，如果可以跟对人，你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宰相。”
“真的不开心。”苏成欢说话了，但和苏姬讲的内容毫无关系。
“什么？”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不开心吗？我在回答你啊。”
苏成欢的话让苏姬的筷子总算停下了。苏姬把筷子搁在桌子上，仓促地笑起来：“干什么啊这是，这么认真地和我说你不开心。我只关心你最后会不会死得比较惨。”
“我明白了。”身侧响起站起来时衣物摩擦的声音。苏成欢起身，往屋外走去：“你说的事我会好好想想的。我不会赌错。”
于是身边的位子空了下来。苏姬第一次像人类一般，夹起菜吃了一口，吃完后又把筷子摔到桌子上。
“这算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一起吃饭，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呆在这里吗？”
她翻出自己找来的东西。那是灯笼的残片，准确地说，它残破得已经没人能看出它是什么了。
“直接把这东西拿给他看，他会不会想起来什么呢？”
屋外风声作响，裹挟着凉意。苏姬闻到下雨时空气中才会有的味道，赶紧起来去关门，免得雨滴被吹进来。
在关上门前，她看见外面一堆烧过的纸屑。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嗯，或许是谁放完烟火后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纸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