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被靠久了以后有些发热。穆遇之转了下身子,想换个更凉快的墙壁靠着。不过,微微睁开了眼睛的她动弹几下后,在后半夜里彻底醒了。
一时无法入睡的她站了起来。地上铺着稻草,所以她走动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更没有惊醒白露。穆遇之低头看了看熟睡的白露,然后往房间的别处走去。
这座房子一共有三个房子。除却这一间卧房,剩下的两间分别是厨房和柴房。这里还有月光,尚且能看清东西,但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彻底在摸黑走路了。
穆遇之一步一步地挪到院子里。院子里果然要比屋里亮一些,月光充盈在庭院里,远处隐隐传来犬吠声,几乎让人以为这附近还住着人。
院子中间的石桌被擦两下后还是能坐的。穆遇之取出自己的手帕,正准备擦擦石凳,手臂在半空中僵住了。
不是因为心疼手帕会被弄脏,而是因为。。
桌下的一双眼睛。
穆遇之不是成人,所以根本不需要弯下腰。她只要往下看一看,就能看到正蹲在石桌下面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没有闪着光亮,却能让人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穆遇之看不见他的样子。这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穆遇之,如同伺机而动的猫。
月亮被云层隐去。
早上的太阳光却烤得人身体发热。白露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以后,右手下意识地想去碰穆遇之的身体:“遇之,我们该赶路了。”
碰到手的只有稻草,厚厚的一层。
白露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不见了?”赵城的声音压得很低。尽管如此,这句话还是被别人给听见了。立马有人喊道:“难道我们要留在这里找人吗?去晚了的话不仅没有粮食,还会被处罚!”
这两天以来,大家都是靠所剩无几的干粮撑着的。
赵城笑了一声。昨晚想留下来的时候把这孩子推出来,说要照顾到小孩子,而如今又是这副反应。。他瞥了眼夏泽,昨晚做出提议的夏泽有些尴尬,低头沉默了下后忽然走到人群的前面。
“我说,你们这群人啊。。”夏泽缓缓地开口了,“果然还是以为自己依然在过着那种日子吗?不用服役的,在乡下高高在上的日子早就结束了,从你们被逼着去参军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你这家伙给我收敛一点!”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男子,他的手指修长,保养得很好。他动怒的时候脸色泛红,但言辞并不粗鲁:“我知道,现在只有你和赵城还或多或少地保留着自己的能力。你这副教训我们的样子完全就是小人得志。我们位居高位的时候,你们在做着什么事,被人怎样地对待,我心里清楚得很。”
夏泽蹙着眉头,并未回击。说得太多反而只能把场面弄得更混乱。这时,她的耳畔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在她刚刚抬起头去找声源的时候,赵城已经往前跑了几步。
“这是在做什么啊?不想救人,那就直接离开。想要做点事的,留下来就好,居然费这么多口舌。”
这个懒懒散散的声音属于白露。白露蹲下身,在路边拔了根野草玩:“听到了对吧?当初祸害过这个村子的声音似乎还在。”
白露拍拍掌心里的土,站了起来。夏泽退后两步,定定地看着她。
“全部都走掉的话,那简直就是在还原当时的场景了。”赵城道。
众人开始慢慢地聚到一起,好像周围似乎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房屋还和昨天的一样,不起眼且破败。清晨的薄雾贴着地面,让每一个人看上去像是没有了腿。
那一天也是如此,薄雾弥漫的清晨里,家中尚能逃出的人抛妻弃子,悄无声息地从家里溜了出来。
溜出来的人彼此对视一眼,默默无言地往村口走去。走得越远,便越觉得如释重负。
于是在上午的时候,揉着眼睛打开了木门叫“爸爸”的孩子,端着洗衣盆找丈夫的女人三三两两地走到了路上。他们意识到家里很有可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开始一阵一阵地哭。
在他们的哭声中,有一个瘦小的孩子在远处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百无聊赖地转身回去。他沉默寡言,但神情并不木讷。
他不明白那些人为何难过。不就是一个人住吗?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