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遇之见这人衣冠楚楚,方才做的又是行善之事,便觉得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楚四向她作揖,说了别的话:“这位小姑娘,你可有兴趣到我们当铺去当一样东西?”
苏姬掩面而笑,接着道:“楚四爷,这小姑娘现在要的是一条命,你们当铺哪怕金银再多,怕也给不了这个。”
楚四轻轻一笑,并没有把苏姬的话放在心里。他的目光渐渐凝聚在穆遇之身上,眼里的神色半是认真半是戏谑。穆遇之迎着这目光站着,心里则在揣测着他的下一句话。
楚四并没有让她久等,他略微停顿了下后,清楚地道:“你将要拿到的公主名分,在我看来还是值些钱的。”
听完这话,苏姬先是僵硬了下,旋即,她有些站不稳地想要说什么,却被穆遇之的话给抢了先。
穆遇之问楚四:“你还知道什么?”
楚四这次倒惜字如金。他上前几步,路过亭子时穆遇之已经从里面追了出来。
他低下头,尽量不让人瞧见他的狡黠笑容。不过,他有意无意地从袖口里露出来的木牌若隐若现,还是引起了穆遇之的注意。
“你跟前的那两个人,这会儿恐怕还没进城吧。”
穆遇之认得这木牌,这正是她给宋楼应的那块。当时她骑着皇家的马飞驰而过,虽无木牌,但无人敢拦她。
楚四又道:“没有这木牌,他们别想进城。你要想把这木牌给他们,就来我的当铺里吧,我可以考虑收你的一样东西,然后把这木牌给你。”
穆遇之想了想。她现下只是个八岁孩子,说得再特殊点也不过是个快要成为公主的人,他想要的究竟会是什么?
能给她回答的楚四只说要她去当铺,并未讲别的。穆遇之还未回过神,又被身后的苏姬给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是个一出生就该被扔水井里的丫头,如今倒成了公主。”
穆遇之微微一笑,平静地道:“你的主人也不过是个一出生就被认定为不祥之人的小子,如今倒成了状元。”
由苏姬的姓氏,她早已联想到苏姬的主人是谁。这会儿说这种话,其实也只是顺着她的话走,求个对仗。穆遇之一开始的时候和明仁公主一样,对他抱有的情绪都是同命相怜。她那时处理城中之乱,其实大部分事都是由苏成欢做的,她为此还帮他说了不少好话。
如今想来,那些事都是他的式神做的吧。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苏成欢做的事总让人捉摸不透。
苏姬气急,旋转间已然变成蛇身,但是,这瞬间绕上柱子,就要贴着地面游走过来的蛇仰头吐信,溜进一截竹筒里去了。
穆遇之转身,看见苏成欢握着一截竹筒,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袖子宽大,灌进去的风把它鼓得满满的。苏成欢低垂眼眸和她道歉的时候,几根细发在他的额前摇曳,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陶制的神像,古朴却美丽。
穆遇之扫了眼四周已经恢复正常的人群,道:“我清晨来时,街上空无一人。”
“妖物作乱,大家自然不敢出来。”苏成欢说,“给大家木牌,是因为这木牌上布了符文,若是心怀不轨的妖物拿了它,必然是成不了人形进城的。”
穆遇之想起管竹。他想要完成主人心愿,应该不算是心怀不轨吧?另外,没了木牌,他和宋楼应这会儿又在哪里?
“遇之。”苏成欢还是选择叫她的名字,“我刚才收到消息,说城外破庙里有异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异象?”
“嗯,有人在那里发现一只妖狐。”
那竹筒里的苏姬,想起了什么似的,得意地伸出身子。
她想的并没有错,那只妖狐正是管竹,只是。。
地上低伏的狐狸狠狠地盯着桌上供奉的佛像,往前扑了几次,但都没能接近它。只有打碎了它,才能帮到宋楼应。
“宋楼应,宋楼应!你还撑得住吗?”
“呃。”被女鬼扼住脖子的宋楼应吊在半空中,勉强地发出一个音节。那女鬼是一只吊死鬼,用宋楼应的话来说,穿的大花棉袄简直就是门口老妈妈家压箱底的衣服,陈旧而且还落满了灰。这会儿他有幸和这衣服贴在一起,虽然感觉不太舒服。
对一个女鬼来说,倒着身子抓起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是很容易的。女鬼暗喜,脸上的表情则越来越多元化,基本上把故事里所有恶鬼该有的表情都给集中了。
突然,头顶上再没动静了。
管竹错愕地抬头。
那房梁上,女鬼一动不动,而跟着她一动不动的,是已经紧紧闭上了双眼的宋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