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半天没吭声的秦雅芙气不过,终于开口问道,“小姑姑再是平凡人,首先她也是一个正常、正经的女人,其次,您也说,徐爷爷是书香门第出身,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怎么就至于这么看不起她呢?”
三姨口中的徐爷爷与秦雅芙认识的那位高大上的老人形象居然天差地别,让人分不清真假。
“这个嘛,我就不大清楚了。”三姨若无其事地伸右手,端起之前秦雅芙给她放到茶几上的水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口,神情淡漠地摇摇头。
“三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打马虎眼到什么时候?相信当年那件案子三姨父也是知情的,要不,我直接去问问他?”
林子航阴听了半天, 愈加愤怒,简直被三姨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顾左右而言他气死,怎么就不能有话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全都说出来呢?
“就是些传言,我也不大相信的,而且又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没有必要再提起了呢。”三姨被林子航说得气短,撇了撇嘴巴,不得不解释一句。
“什么传言?”秦雅芙皱着眉头问道,她越发感到不安,其实也清楚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可是,却一心想要听个结果。
“说什么秦素梅为人贪慕虚荣,喜欢徐威是冲着他家里的权势条件之类的,”三姨的态度倒是带有同情的意味,“说起来,我们做了三年的高中同学,也没看出她有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大人们跟她的接触少,如何能看得明白啊?”
“这些摆明了造谣的话徐爷爷竟也相信?要说外人他不了解,可他自己的儿子抚养了多年,是什么性格,什么为人还不清楚吗?他连自己儿子的眼光也信不过吗?”
林子航瞪圆了眼睛,想不到他一直很敬重的徐爷爷竟会犯糊涂到这种程度。
“嗯,也许还不是完全相信,只不过后来……呃,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反正徐威忽然就失踪了,好像当时老爷子也在场,也因此令徐老太太无法忍受打击,狠心跟他决裂,说什么也不肯来往了。”
三姨说这段话时,语气含糊得厉害,而且她所说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
“什么叫说不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呀!”林子航快被吞吞吐吐的三姨折磨疯了,不禁急切地催促。
“我,我真的不知道,有,有传言说,说秦素梅因为徐老爷子不同意她跟徐威在一起,就去找老爷子,大概,好像……哎呀,我也弄不明白她是去论理,还是干什么了,总之第二天,徐威就出了事。”
三姨吭哧瘪肚地解释半天,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三姨,你倒是说清楚呀!”林子航急得不行,愤恨地站起身,搓了搓手,看看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的妻子,又不得不坐下,将她的双手收进自己的手里握紧,重新严肃了表情盯住三姨。
“我,我真不知道!”三姨好像被激怒了,她皱紧眉头,低垂着眼帘,眼珠儿在眼皮底下快速地转动,琢磨半天,终是吼了出来。
三姨重重地把手里的水杯摔到茶几上,不顾喷溅出来的水花,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子航和秦雅芙,冷哼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想不明白怎么出现的阴差阳错,你来问我,那我问谁去?”
“三姨,您别生气,希望您理解,我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并不是针对您,我们说话有哪里不尊重您的地方,还请您别跟我们计较。”
秦雅芙看到动怒的三姨,慌忙从林子航的手里抽出手,也跟着站起身,努力劝解。
“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更没义务理解谁,我把我当年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该走了!”三姨的脾气发得够大,同时,其实也有些过,分明林子航和秦雅芙并没有说太过激的话,她却有借机离开的意思。
“三姨,你别急着走,坦白说,我们所以会来找你,主要是因为那天在医院跟钱友碰过面后,雅芙的手机接了个匿名电话,说有人要旧案重提,让我们当心,我感觉这个电话像是好意提醒,可是我们又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才会找到你的。”
林子航气恼归气恼,却没想过要气走三姨,急忙缓和了态度,尽量心平气和地交出最后的底牌。
“竟有这样的事?”三姨微微愣了下,一脸的不相信,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感到无法理解,歪着头,满眼疑惑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也奇怪,所以,还得麻烦三姨费心帮我们梳理一下当年的事,看看咱们能不能做点儿什么?”秦雅芙温柔着语气商量道。
“那桩案子,我真是不清楚,发生的时候,我已经跟你三姨夫结婚了,他的确跟着调查过,我或多或少地也听到些,可是没有什么结果啊,不就是秦素梅失手杀了人,之后逃逸嘛?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难道说,终于有人找到了她的行踪?”
提到秦素梅或许会再度出现在眼前,三姨的表情愈加复杂,不由自主地嘀咕一句:“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怎么就不能躲得再隐蔽些呢?”
“您知道她婚后过得不好对吗?”秦雅芙听清三姨的话后,心中一动,什么毕业后就没了联系?看来她还真是在哄自己。
“我,我们曾经是同学,偶尔地同学间就会有聚会,知道也不奇怪嘛。”三姨被秦雅芙看似温和,实则通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忙转过头,双眼盯着白墙,不肯与她对视。
“她过得不好,所以才会在反抗当中失手,也因此,背负着良心债苟活了这么多年。”
三姨的解释也算合理,令秦雅芙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做了番总结,甚至用到林子航之前对小姑姑和徐威的评价——
“苟活”二字。
想想都替他们难过。
只不过,似乎连三姨都不知道当年小姑姑逃脱时是跟着徐威走的呢,秦雅芙暗暗唏嘘,心里说不清是安慰,还是更加郁结,为什么当年会发生那么悲伤的事情呢?以至于他们要如此艰辛地生活下去?
“背负良心债?”三姨重复一遍这五个字,神情也跟着凄凉,“她的确过得不好,受了太多的苦,却还要背负错杀的罪名,这辈子,也够难的。”
“因为个人渣,毁了自己一生,还真是不值得,而且如果当年她不逃走,误杀又未必会判死罪,好好表现早就该出狱了!”林子航听了半天,越发理解不了秦素梅当年逃脱的理由了,若是一切如三姨所说得那么简单,她完全可以坦然承认罪责,承担该承担的后果嘛。
“她的逃避的确是挺不明智的,”三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说起来,出头一刀,缩头一刀,或许在监狱里慢慢反思,也算是远离残酷现实的一条路呢,只不过,等到出了狱,她依然是孤身一人,改天换地之后,她不是一样无所适从吗?”
“既然徐威已经不在了,对于她来说,在哪里有什么区别?”三姨的话说得很伤感,倒也是事实,林子航顺着她的话说道,他自然也看出她并不知道秦素梅不是一个人离开的。
“也不一定,远离伤心地,一切都好从头开始嘛,对于她来说,躲得越远,应该会越好受些吧?毕竟……毕竟杜泽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算替自己报仇血恨了吧。”三姨说到后来,明显流露出对秦雅芙的理解,“她实在是太苦了!”
“杜泽不是好人?是您一个人看出来的,还是大家都了解?”秦雅芙忽然问道,她也是才想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没细究过当年的事,现在想想,既然杜泽那么坏,小姑姑在结婚前想什么了?就算当时为环境所迫,不能嫁给徐威,也没必要草率地把自己扔进虎穴吧?
“那个,那个,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至于她为什么要嫁?我就不清楚了。”三姨的眼神又闪烁起来,让秦雅芙相信,她还是有话没有说全。
“不对呀,这个先不提,咱们还是回到徐威失踪的问题上来,”林子航多少也理清楚些事件的真相,只不过关于徐威没有死的问题,除了他和秦雅芙之外,还没有人知道,他不好直接提出来,只得迂回着问道,“徐威失踪后,秦素梅马上就嫁给杜泽了吗?”
“那倒不是,徐威失踪一年后,忽然传出秦素梅要嫁人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姨说完后,看了林子航一眼,很怕他再发问的样子,急忙往下讲,“又过了一年多,快两年的时间吧,杜泽才死的。”
“也就是说,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徐威出事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导致秦素梅做出不寻常的决定,”林子航抱起手臂,皱紧了眉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