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秋日浅淡的月光照进三号公馆傅凌霄的书房里。
没开灯,幽光中一杯柠檬薄荷茶正飘荡着袅袅热气,高大的黑影双手支撑在书桌上,黑暗中漆黑的眼眸泛出的光芒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拥有着捕获猎物前极有耐心的等待与冷静。
在得知阡陌怀孕后,韩艺茹突然回到傅家,以照顾阡陌为由掌控厨房。
赵绍轩长期吸毒,傅凌霜为他提供毒品,又因为那段时间密切来往家里的叶君妙暗中派人给他下毒而带人****傅凌霜。
傅川的治疗方案改变后,原本该服用的药品被调换,赵博伦自杀身亡,留下遗书称要报复,但能够近身接触傅川而更换药品的却不一定会是他。
在此期间,霍凝香代言,刚刚开发出的新产品茶粉,从D国寄到C国,经过韩艺茹的手,到达阡陌的手里,再由他和阡陌喝下去。
最后,在阡陌怀孕的那段时间里,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怪异,越来越暴躁,欺辱她甚至对她被打骂视而不见,而傅凌霆却在照顾她的日常生活、饮食起居……
把所有一切连成一条线,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每条线索都和毒品、药品有关,每条线索,都离不开韩艺茹、傅凌霆。
傅凌霄真正想不通的是,他们到底和伍尚荣有没有关系,或者除了在应对叶家的这件事以外,伍尚荣还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清晨干净的空气叫醒了阡陌,她醒来,却发现傅凌霄不在另一边,床似乎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昨天他坚持让自己睡他的床,想想头天他确实没做过分的事,而且睡在楼上暖和舒服,阡陌答应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信守诺言到根本没在这里睡?
浴室的门打开,傅凌霄裹着浴巾擦着头发出来,脸色微微疲惫。
阡陌忙垂下头避开目光。
看着她那害怕似的样子,傅凌霄忍不住笑了笑,淡淡道,“去洗澡吧。”
“我到楼下洗。”阡陌下床,抱着自己的衣衫准备下楼,被傅凌霄轻而易举的堵住去路,“楼下那么冷,洗澡感冒怎么办?”
“那,我洗洗脸。”阡陌退回来,蹭向浴室的方向小小声。
“昨天晚上就没洗,你不嫌脏我还嫌弃。”
傅凌霄幽幽的飘出一句话,顿时把阡陌气得要命。不就是没洗澡吗?昨晚累,又被他强行抱上来扔在床上,当然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我下楼洗!”她愤怒的说着,又要走。
这回傅凌霄不追了,只淡淡道,“只有十来分钟就要走,你如果确定下楼能来得及。”
“去哪儿?”阡陌不解的回头问他,神情隐隐紧张。她有种感觉,傅凌霄很快就要对‘幻影’行动了!
她的感觉没错,但预料的事情错了,傅凌霄没准备带着她去冒险。
他挑眉看着她,笑道,“今天欣欣拆纱布,我准备去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恢复光明,如果你不想去,可以尽情到楼下洗澡,说不定还能休息……”
“我去!”阡陌低着头,匆匆钻进浴室。
看着她小兔子似的,傅凌霄觉得清晨心情大好,然而片刻后,那种隐隐的疼痛又开始发作。对欣欣,她可以这样急迫,对自己,她却是避之不及……
当初,他一定伤她很深,所以她对他绝望了。
本来说好不会去看欣欣,也不能陪着她拆纱布,阡陌很想问问傅凌霄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她了解傅凌霄做事是个有安排的人,所以极少的特殊情况下他会改变自己的安排。而且,如果她这些天的预感没错,他是不希望他们两个的出现给欣欣带来危险,所以最后更改决定看起来就很奇怪。
但从上飞机以后傅凌霄就带上耳罩、眼罩,陷入深度睡眠,脸上的疲惫足以说明他需要休息。
阡陌只好沉默。
C国和D国是邻国,机程三小时,他们七点钟出发,十点钟就会到达。
顾谦亲自把早餐端来给阡陌,低声道,“夫人,请用早餐。”
阡陌指指傅凌霄,眼神询问顾谦,“要叫醒他吗?”
“阁下整夜没睡,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还是先让他休息吧!”顾谦笑道。
又是整夜没睡?阡陌看看傅凌霄,习惯性的蹙了蹙眉端。
要去陪着欣欣拆纱布,可以让她第一眼就看到自己,这样的兴奋已经让阡陌没有太多心思想着其它的事情。
用过早餐后不久,飞机降落,顾谦才叫醒沉睡的傅凌霄。他摘掉眼罩适应光线的瞬间看到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心不期然一动,有股温暖的感觉把他冰冷的梦境填满,他竟笑了笑。
“陌陌。”很自然的叫她。
阡陌的背影一顿,傅凌霄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迷糊,听起来温柔中竟有些孤独,而那种孤独竟然狠狠的在她心口上剜了一下,让她痛得几乎呻吟出来。她忍下痛,默默转头看着他。
一如既往孤寂清冷的目光,瞬间如同在傅凌霄的头顶浇了盆冷水,他清醒了。
这不是她十四岁,他二十二岁的那年,她也不再是小小的陌陌。
傅凌霄揉揉额头,用以掩盖自己的失落。
“注意安全。”他淡淡得道,起身,和阡陌在几个人的保护下走下飞机,直接乘车。
停机坪是今天早晨傅凌霄刚刚确定的,就在公共停机场。上车后,傅凌霄才开始用早点,而顾谦已经在汇报。
“阁下,地皮竞拍已经开始了,刚刚收到的消息,价格已经被叫到高出收购价百分之三十,但对方势头依旧强劲,看起来,他们的资金应该很雄厚。”
毫不避讳阡陌,顾谦就在车上汇报。
傅凌霄没有立刻回答,却在不经意间瞥了眼阡陌。阡陌茫然,他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他突然问。
“我?”阡陌蒙了下。她一点儿情况都不清楚怎么回答?可傅凌霄明显没有给她更多情况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勉强道,“势头强劲的,未必就是资金实力雄厚,有可能是拼命一搏,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我不了解情况,没办法判断。”
傅凌霄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似乎对阡陌的回答比较满意,问顾谦,“阿谦,听懂了?”
“是,属下明白。”
顾谦立刻拿出平板做事。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阡陌不禁有些恼怒,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傅凌霄玩儿了,瞪眼看他,他的手机响了忙着接电话。
“怎么了?”
“你们什么时候到?欣欣非要等到你们来了才肯揭开纱布!”叶君玄微微急促的说,语气明显责备他们。
“五分钟。”
“好,我和欣欣等你们。”叶君玄松了口气。
压掉电话,傅凌霄蹙眉看着阡陌。她不明白的看他。
“调整好情绪,不要哭,不要勉强的笑,最好冷静。欣欣刚刚摘掉纱布,不要让她轻易流泪,明白吗?”
“嗯。”
她从来没想到,当一个男人做了父亲会突然变得这么细心。
听到她的回答,傅凌霄竟然还笑了笑。
在得知欣欣能看得到后阡陌就一直处在彷徨无措中。她担心手术失败,担心得知傅凌霄是她的父亲欣欣会受不了。可是她没有问,自始至终都因为忐忑而没能问出傅凌霄的答案,走进医院时,阡陌想他会做好的,就像昨天那样。
“阁下,夫人。”
早有人过来带着他们直接去欣欣的病房,打开门的瞬间,阡陌就听到欣欣欢快的笑声和叶君玄温润的声音在一起。
“妈妈来了。”叶君玄在欣欣耳边轻声道。
“妈妈!”几乎同时,欣欣高兴的大叫起来,阡陌瞬间就把傅凌霄的话抛到脑后,飞奔到欣欣面前一把把柔软的小女儿抱在怀里,那两条肉滚滚的小胳膊一下子就箍住阡陌的脖子,欢快的叫着,“妈妈,妈妈你来啦!原来叶伯伯没有骗欣欣,真的没有骗欣欣诶!”一边说,小脑袋在她脖子里蹭个不停。
“是今天早晨突然决定的,所以不是叶伯伯骗你哦!”阡陌任着女儿撒娇,亲吻着她光洁的小脸儿笑。
欣欣这才停下,突然意识到什么,茫然的望出去。
几乎同时,傅凌霄本能觉得欣欣是在找自己。他向前走了一步,欣欣却突然说,“妈妈,我们拆纱布吧!你陪着欣欣。”
傅凌霄一阵失落。
阡陌同情的看他一眼,说,“好。”
医生早已准备好,让欣欣在床边做好,做着最后检查的时候,阡陌对陈仲儒颔首道谢,他只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些抱歉,但阡陌淡淡的用笑容把歉意抹去了。
“阁下,夫人,可以开始了。”医生说,阡陌凑过去轻轻把欣欣的小手握在手中。
“妈妈不怕!”欣欣摇头笑。
她突然朝空气中伸出另外一只手,叶君玄和傅凌霄对视一眼,叶君玄主动退后了。傅凌霄上前,把欣欣抱在怀里,握住她的小手。他和阡陌都感觉到,欣欣的小身子因此颤了颤。
纱布一层层揭开,即使病房里的光线作过处理,起初欣欣也必须闭着眼睛。
“试试睁开吧,欣欣。”看时间差不多,医生告诉她。
小孩子不知所措的小手更紧的握住阡陌,傅凌霄却抱紧她的小身子,欣欣朝后看看,终于望着前方,慢慢睁开自己的大眼睛。
光明,以从未有过的方式来到这个孩子的世界。她眼里透着渴望、好奇,还有些许对世界的敬畏。
“妈妈?”小孩子顺着自己手的方向,看到了阡陌漂亮温暖的脸,阡陌没哭,她做到冷静,极力压抑着心疼和喜悦,真诚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在她眼里,第一次看到聚焦的自己。
“妈妈……”欣欣软软的,惊喜的叫阡陌一声,阡陌用力点头,她人生中,第一次是在女儿看着自己的情况下,叫出妈妈,她想哭,不敢,只是一直笑着望着女儿。
“叶伯伯?”欣欣问,叶君玄忙走出来,欣欣笑起来,“叶伯伯好帅!”
每个人,她都认真的认过,好像要拼命的记住他们的相貌。可是傅凌霄,他一直在等,等着女儿看到他,然后叫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