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扬起下颌。
“我想这个问题还是他亲口告诉我比较好。”说着她起身对林夏颔首,“谢谢你对我的坦诚,我们今天的谈话应该就此结束了。”
她提着包离开,林夏追了几步拦住她,“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阡陌看到林夏的神情有些愤怒,但眼里是对她的关切。他担心她心情不好开车出事?
笑了笑,“林夏,我不开车,谢谢。”
她的笑容轻而易举就化解了林夏的懊恼,无奈点点头,“再见。”
“再见。”
阡陌抿唇轻笑,抬手告别。
在她走后的几分钟,林夏还傻傻的举着一只手。他能感觉到阡陌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许就算有天她嫁给自己,他也不可能走进她心里了。
阡陌上车后,顾谨抱歉的告诉她,“阁下说中午要陪着白小姐用餐所以不能陪夫人吃饭,如果夫人非要见面的话,下午上班前半个小时他会在公司楼下的那间咖啡馆里等您。”
苦笑,阡陌看向窗外。片刻后她说,“阿谨,陪我去买点东西吧。”
车开进市区,然后七拐八拐到已经废旧的老商业区的胡同口停下,阡陌和顾谨进了最里面挂着‘薛记裁缝铺’铜牌的店里。
店有些昏暗,老裁缝带着厚重的老花眼镜伏在嘎吱嘎吱响着的缝纫机上做活儿。
“薛爷爷。”阡陌叫了声,老裁缝抬头看到她,眼镜后的眼睛立刻眯着笑起来,“小姑娘,你又来了,这次还是要买棉麻布吗?”
“是啊。”阡陌轻笑应着。
顾谨站在一旁觉得很是稀奇,这一年多他几乎再没见过阡陌这样放松而没有任何防备的笑容。
老裁缝绕到陈旧的木柜台后面取出灰蓝色的棉麻布,熟练的量出尺寸后撕下来,又带了一包针线递给阡陌,问,“还是做手帕?”
“嗯。”阡陌掏钱递给他。
“有好长时间没有见你,还以为你不再做了。”老裁缝絮絮叨叨得,“前几天我还想在我死前还能不能再见你一面。”
“薛爷爷,您怎么又说这种话,您身体好好儿的。”阡陌竟很耐心的安慰老人。
“不好了,不好了,就快去找老太婆了!”老裁缝摇着手,看阡陌面露伤心,笑着用粗糙的手拍拍阡陌的小手,“傻姑娘,人都是要老的。她刚刚不在的时候,我觉得日子真难熬啊,天天想什么时候能下去陪着她就好了。可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我没死,就是要把我和她没做完的事情做完。现在事情做完了,我的责任尽到了,我就该随着她去了,等到了下面,我们又是一对儿!”
空荡的店铺里,阳光卷着细细的尘埃打转,老裁缝沙哑的笑声一直在回荡。他很高兴,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即将离世而伤心难过。
离开前阡陌看到他放在缝纫机上的半成品,是一套鲜红色的女式老衣,想来是他带给去世老伴儿的礼物吧……
阡陌没吃午饭,吩咐顾谨去买只小礼盒,在车上给他准备了份礼物。
中午快要上班的时间,公司楼下那间咖啡厅的人还很多,阡陌到的时候傅凌霄还没来。
直过了约定时间十来分钟,他高大的身影才出现在咖啡厅里。
当时的人已经不多,但多数人都瞬间被他的身影吸引,不过下一秒就都走的走,散的散,阡陌想大概是被他那冷酷的神情吓得。
他脸色阴沉,似是很不愿意见她。
刚刚坐下就说,“我时间不多,有什么话你快说。”
阡陌抬着眼眸静静看他几秒钟。依旧是那么英俊的人,但仔细观察下还是能发现他周身的气息上和白沫有着惊人相似的阴郁,尤其是那双眸子,黑色中竟似乎夹杂着几分灰色,尽管极力隐藏,但却掩饰不住眸光病态的黯淡。
她的心不禁揪扯得疼了疼,沉了几分。但仍然调整好情绪,抬头平静的看向他。
“我和林夏要结婚了。”
不知是出于惊讶还是什么,傅凌霄的眸子明显闪了闪。他双手放在双腿上,透明玻璃的桌面下面悄然紧紧握成拳头。他盯着阡陌,像是努力要说出什么,嘴唇轻微的蠕动半晌,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
想说恭喜吗?阡陌暗自苦笑,转身拿出中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
傅凌霄好奇的打开银灰色的小盒子,几条干净整洁的棉麻手帕静静躺在里面,柔软的模样竟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立刻合上。
“那天看到你没带手帕。想来这一年从前做的手帕你都用完了,以后也没机会再做给你,所以一次性做了七条,算作是最后的纪念吧。”
阡陌看着他,温柔的笑着。
傅凌霄的目光一直落在盒子上,像是害怕和阡陌对视似的。隔了良久他才终于抬起头问,“什么时候结婚?”
“下周一。”阡陌笑着,“过两天请帖做好,林夏会亲自去公司送,到时候你和白小姐都会来的吧?”
她询问的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傅凌霄目光沉了沉却没有避开阡陌的直视。沉默许久他终于挑唇笑着点点头,“我会去。”
“那就好。”阡陌突然调皮的问,“可以送我件礼物吗?”
“什么?”傅凌霄略显惊讶。
“我想要一对戒指,滴血珊瑚的。”阡陌说着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在公司的保险柜里给你留了件很重要的东西,你想要的时候,找我。”
说完阡陌转身离开,她的背影没有丝毫留恋,而傅凌霄也没有回头。
就这样背对背,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向对彼此来说都是未知的世界。
“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责任,我没死,就是要把我和她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老裁缝的话总在阡陌的耳边响着。他们都有没有做完的事情所以不可以轻易死去,活着的人就有活着的责任,离开的人也因责任而离开。她其实并不需要他对自己说什么,见一面,彼此目光交汇,她就懂得他的心思。
在来的路上阡陌抱着一点点希望,可终于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让她害怕的绝望,也许上天注定要他们阴阳相隔,那么至少,她会依照他的愿望,做他想她做的事情……
只是,心痛如绞,如何解脱?
第一次,阡陌在车上哭的一塌糊涂,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尽情流泪。她不想,可她必须让他安心的走!
“夫人,恐怕我们得绕路了。”司机车开到一半,为难的停在路边。
前面设置了警戒线,民众正举着牌子在皇宫门前示威游行,举着牌子,高喊着口号抗议国会继续用税金养皇室成员,要求皇室成员褪去特权的外衣,与普通民众一起生活,要求国家改制,取消皇室以及皇权。
地图上显示现在连国会和法院,保守党和新党的党部门口都聚集满了示威游行的人群,阡陌这辆车只能从别的地方绕行。
司机正准备倒车,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的木板狠狠砸向阡陌的车头,幸而司机反应快立刻倒车夺过那块木板。
但巨大的声音引起了民众的注意,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那不是凌霄集团伯爵家的车吗?他们也是特权阶级,让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顿时民众一拥而上。司机急忙倒车拐弯往回冲,警察也立刻让前拦阻,但混乱已经形成,无数各种各样的东西仍然不甘心的朝着车子砸过来,轰隆隆响声不断,车子在被砸的时候也是左右摇摆,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民众竟堵住了他们的路。
“夫人,跟我来。”
顾谨当机立断,立刻呼叫飞机空中支援,狼集团的属下们立刻下车保护好车门附近。
阡陌随着顾谨下车,她刚刚出现在车门口,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两边涌上更多的人企图突破狼集团的保护冲上来抓住阡陌。
因为愤怒,他们的目光已经微微有些发红,高喊的口号声像是一把把锤子重重敲打在阡陌心头上很容易让人心慌意乱。
好在阡陌并没有,她冷静的看着这些人,跟随顾谨快步走向旁边的大厦。
突然枪的爆裂声响起,阡陌的眸子凌厉的一闪,一把拉住前方的顾谨带到身后,随着一个转身,几乎没人看清的一把飞刀已经射出去,若非她左手还在瞬间保持着射飞刀的动作,根本没人看清。
空气中啪的想过金属碰撞的声音,人群骚乱,互相推搡着空出一块小小的圆形空地。
一把银白色的小刀和发黑的子弹头掉落在那里。
狼集团中有个属下立刻上前捡起子弹头,阡陌的目光却直勾勾的望着刚刚狙击手所在的高楼。
位置很好,有个阴影快速闪过,她不禁冷笑。
‘幻影’,你也不过如此,选在那种地方狙击虽然妙极,但是距离太远,夹杂着风声很容易被人发觉。
“夫人。是新型T998。”属下把子弹头交给阡陌。
她接过来,冷笑着把还带着烟熏气味的子弹头交给顾谨,“今天晚上,把它送给保守党军部。”
“是。”
因为这场变故,人群早已被吓得安静下来。顾谨正准备更换飞机降落地点,一辆车突然从人群中开过来,车子在中间停下,林夏匆匆下车。
“阡陌。”他喊着她的名字快步走过来,关切的问,“没事吧?”
阡陌笑,“我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夏指了指旁边的警察,“我们的人,是他通知我们的。”
“这样……”阡陌了然的点点头,突然反手拉住林夏的手靠近他耳边撒娇般撅着粉嫩的唇片委屈的看着他,“民众似乎对我很不满意呢!怎么办林夏,我们都要结婚了,如果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安心嫁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