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阡陌又被楼下有些杂乱的声音惊醒。
怀孕以后她的睡眠越来越差,晚饭吃下去傅凌霆给她的汤以后,也觉得腹部沉得厉害,像是饿的太久,吃的太撑。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床走到门口,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酒气铺天盖地,两个身影正晃晃悠悠的站在门口。
客厅的灯光影射下,穿着雪白色礼服的瘦小女人正费力的撑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阡陌抬起头,正撞入傅凌霄漆黑的眼睛里。她呆呆的望着他,他也深深的看着她,突然傅凌霄没来由的一笑,低头对撑着他的女人笑道,“小可,我们进去!”
“嗯。”被叫做小可的女人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阡陌的存在,搂着傅凌霄踉跄着走到窗边,两个人身子同时一歪,傅凌霄搂着她倒在阡陌刚刚起身的床上。傅凌霄一个翻身,精准的把娇小的女人压在身下。
“凌霄,别闹!”小可在他怀里撒着娇。娇柔的女声像一根针,深深扎进阡陌心口。
“在床上都不闹,我还算男人吗?”傅凌霄轻笑着,俯身突然吻住女人的嘴唇。
声音刺入阡陌的耳朵,她只觉得恐惧,像是做了个噩梦般的想要快点逃走,快点醒来。她转身,跌跌撞撞冲出卧室,门就在她身后狠狠的关上。
走廊间的灯光明明是昏暗的,可阡陌却觉得很亮,她站在那里,面前孤单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形影相吊,她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阡陌觉得她又回到十二岁时冰冷的寒冬夜晚,听着从繁华大街上传来的圣诞乐曲声音,缩在垃圾箱里和野猫共同取暖,共同挨饿,甚至共同发饥饿寒冷的叫声。她很冷,很孤单,也很害怕,可是没有人会理会……
幽暗的灯光中,阡陌像小时候那样蜷缩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整整一夜,直到天尽头发出灰色的冬季清晨微光。
卧室门再度被打开,穿着白色小礼服裙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阡陌惊醒,盯着女人看自己的眼睛扶着墙面困难的站起来,她扬了扬下颌,像是要把丢失的自尊找回来。
女人鄙夷的笑了,也朝她扬了扬下颌,一抹鲜嫩的粉色从她雪白的脖子里露出来,阡陌只觉肺部一阵剧痛,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得意的笑着转身离开。
她扭动的腰肢如同水蛇,紧紧缠住了阡陌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傅凌霄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态慵懒的看着阡陌像是被冷冻般直挺挺站在门口,走到她面前。
“进来。”他冷冷的吩咐。
阡陌恍惚的朝他看过去。他只穿了浴袍,胸前裸露的肌肉上还残留着水珠,带着一种餍足的性感,狠狠的刺激了阡陌的神经。
她摇了摇头,害怕般的向后退。
傅凌霄眯眸,她那是什么表情?嫌弃,觉得他恶心?他冷笑,他恶心?难道她和傅凌霆搂搂抱抱就不恶心吗!傅凌霄瞬间阴沉了脸色,沉声命令她,“进来!”
阡陌被吓得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扶着肚子乖乖走进去。
卧室里弥漫着一种香水的味道,她几个小时前还睡着的床上,雪白的床单早就被折腾的满是褶皱,被子枕头乱七八糟的扔着,像是在宣示昨夜男女间的激战。阡陌突然真觉得恶心,她掉转头毫不犹豫的逃出去。
傅凌霄眸色陡然阴沉,上去抓住阡陌的头发。
“啊!”阡陌痛得惊呼,傅凌霄却浑不在意,拎小鸡似的把她拎回来脱手甩在床上。
床是柔软的,可阡陌跌在上面肚子被狠狠的撞了下,就觉得疼的厉害。
“觉得恶心是吗?”
傅凌霄突然俯身压下来,阡陌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他就兀自冷笑起来,一手压着她的手腕到头顶,一手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看他。
“受不了的话,你来啊!我三千万买了你,也不该让你闲着对不对?可是你肚子里有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他问她。
阡陌却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她只是沉默的望着他,他的脸色那么冷,那么阴霾,他漆黑的眼眸如同一块冷冰,如果有冷光从地狱里散发出来,他的胸膛,他的手,都是冷冰冰的,比她孤独度过的哪个冬夜都冷,冷的让她浑身都觉得痛,而且是从心口涌出的剧烈的疼痛,全部都集中在肚子上,疼的像是要把她撕裂。
周围,都是陌生的香水味,阡陌真的觉得恶心。
她以为他喜欢干净,总是用干净的颜色,每天都会更换雪白的床单,空气里从来不允许有任何异味存在。
可是一夜之间,她所有用心打理的一切都变了,这里突然变得陌生、肮脏,突然不再属于她……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阡陌干呕了两下,觉得真的要吐出来了。
傅凌霄原本阴沉的脸色在她干呕的动作下,突然变的阴狠,他更加用力的掐住阡陌的下颌,让她连吐的动作都不能。
“嗯!”阡陌被掐的疼的小脸都发白,抬起眼睛,哀求的看向傅凌霄。
她的哀求,反倒让傅凌霄笑了,只是笑的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刺进阡陌的心脏。
“恶心的受不了是吗?我告诉你,傅家怎么能白白给你钱养着你?总的让你做点什么。”
做?
阡陌惊恐的使劲摇头。不,她不能,孩子,她有孩子了!她用眼睛哀求着他,“不要,不要!孩子,孩子会死的!”
“没关系。”像是听到阡陌的呼喊,傅凌霄不在意的笑了笑,“反正他也不是我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唔!”阡陌惊叫,泪从眼里无助的滑落出来。
她想说是,孩子是你的!可是竟然说不出,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冷冰冰的话,孩子,他竟然不认他们的孩子……
阡陌的肚子,好像因为伤心又开始剧痛起来。
“别怕,你这么担心他,我怎么能做杀人犯呢?”像是听懂阡陌的哭求,傅凌霄抬手温柔的拂去她眼里的泪水,抚摸她瘦瘦的脸颊。冰冷的手指,从阡陌的肌肤把一阵冷意传到她身体里。
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额!”阡陌真的呕出来。
傅凌霄嫌弃的松开她。
“唔!”当香水味道再次灌入她的鼻息,阡陌真的恶心的受不了,她困难的爬着想要翻身起来,胳膊却用不上半分力气,连着挣扎几次,居然真的就吐了,只在昨天下午吃过傅凌霆端来的饭,呕出的也只是胃液,肚子却越疼了,没有半点好转。
“这才叫真恶心。”
丢下这句话,傅凌霄扯了衣服进浴室,约莫只三两分钟就出来,看也没看床上的阡陌一眼,转身就走。
房门没有关,楼下响起他离开的声音。阡陌伏在肮脏的床上,泪水,混着呕吐的胃液把她的小脸污的乱七八糟。可除了心口和肚子的疼,阡陌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在这一夜,她彻底绝望了。
因为她发现,他的世界里再也不需要她,也不需要她的孩子……
下午阵痛越来越严重,阡陌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孩子的预产期在下个月,方医生提醒过她,她的孩子有早产的征兆,因为怀孕这段时间没有保护好胎儿,也很有可能提前做剖腹产,所以给她留了电话。阡陌扶着肚子勉强找到电话给方医生拨出去。
好在,很快就接通。
“方医生,我,我好像要生了……”只说完这句话,阡陌就觉得眼前一黑,她隐隐听到自己坠落在地上,手机飞出去,好像还打碎了什么。
眼前的情景在渐渐模糊,她看到傅凌霜穿着雪白的衣服走进来,手指爪子般的伸向自己。阡陌绝望的张开嘴想要求救,却晚了,脖子被她狠狠的掐住。
她突然明白,坠落的是孩子,飞出去的是自己的灵魂,打碎的,是她那颗心,那颗守了傅凌霄八年的心。
对不起,老阁下,我再也守不住凌霄了。我还是,带着孩子去地下,陪您下棋吧!
此刻,凌霄集团的电梯正在向十九层慢慢升起。观光电梯外闪过无数个场景,傅凌霄的脸映在阴沉的冬季天空下,像一尊石头的塑像。
电梯打开,他快步走下电梯,顾谦立刻跟上他进入办公室。
“阁下,事情已经办妥,林可已经在今天早晨带着您准备好的那份文件去了叶家,二十分钟后,所有媒体会同时曝光叶家老爷子死在床上,和林可在一起的照片。”
傅凌霄颔首,问,“昨天晚上各个路口的监控都处理过了?”
“是。”顾谦道,“不过公馆那边……”他迟疑着。傅凌霄带着林可去了傅家公馆人尽皆知,但在路上他们谈交易的画面必须处理干净。
“他们会以为我只是带了个女人回去睡觉。”
傅凌霄淡淡的说着,翻开文件,却在上面看到阡陌惨白的小脸。她以为他和她一样容易被人诱惑,和别人在一起吗?真是蠢!
被傅凌霄握在手里的笔啪得断了。走到门口的顾谦被声音惊动转过身,惊讶的望着那只阡陌亲手制作送给傅凌霄的笔在从他手中掉落,一种不祥的预感,正悄悄弥漫在凌霄集团十九层的办公室。
以至于很多年后,傅凌霄会在心里把那里叫做第十九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