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泗州码头不远处的一条小河汊里 ,一只小船停泊在那儿。船上的丁信正在砺石上用力地磨着木凿。月姑和小云坐在一边说着话儿。
小云不无担心地说:“那个吴大胡子怎么光与姑娘胡闹?莫非他看出了端倪?”
丁信断然摇头:“不不,绝对没有!就凭他的性格,若是看出了破绽,有了疑问,那是绝对不会憋在肚子里的,恐怕早就打破砂锅问(纹)到底了!”
月姑点了点头:“我看也是。他就是这稀流跌歪的嬉戏脾气,如若真的知道了咱们俩个都是女流之辈,恐怕反倒老实了呢!”
“也许吧!不过,这人大大咧咧的,蛮豪爽、蛮可爱的!”小云不经意地说。
小云的话让月姑犯了思想,她盯着小云的脸看了一会儿。不过,此时的小云并没有觉察到姑娘在看她,而是只顾四处观望着。
小云的翘首四顾果然有了成果,她突然叫起来:“姑爷,快看看,那边那个东张西望的大个子,可是姓吴的?”
丁信站起来眺望,欣喜地说:“就是他!没错,就是他!”
小云以手作喇叭状,欲大声呼喊,却被月姑扯住了衣角。小云立马醒悟了,连连说:“看我看我,这一激动,又差点儿露了豆馅子!唉,是啊,咱们平时说话都是故意地压粗声音的,可这一高声呼喊,一准会暴露无遗了哇!”
还是丁信站起来,对着吴大戈扯嗓高呼:“吴老兄,我们在这儿哪!”
那边,正在四处张望的吴大戈听到了丁信的叫声,立马快步跑了过来。
吴大戈跳上小船,立刻把金盔镗尔铠甲从行囊中拿了出来。
月姑、小云慌忙帮助丁信穿戴停当。戴盔着甲的丁信益发显得雄姿英发、风度翩翩了。
月姑凝望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丈夫,心中如沐春风,脸上不禁也笑意盈盈了。
吴大戈嬉笑着打了丁信一拳:“哈哈,你小子穿上这身盔甲,真是太孔武雄壮、威风凛凛了!简直就是一个大战长坂坡的赵子龙啊!嘿嘿,我要是个女的,非嫁给你不可!”
丁信急急地正色道:“咱们别说笑话了。这样吧,这金盔镗尔铠甲我也就不再脱下来了,趁着夜色,就此下水吧?”
月姑关切地说:“呃,咱是不是把船开得离码头近些,你目测目测,确定一下花石纲船队的具体位置,然后你再下水?”
丁信点了点头:“有道理!”
于是,小船慢慢地向码头划去。当他们划到港湾附近,丁信仔仔细细地看了载着奇石的花石纲船队的确切停泊位置后,便向月姑他们点了点头,悄悄潜下水去。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月姑他们又把小船划回到原先的小河汊停泊下来。
泗州码头下面的港湾里,停满了夜泊的货船。颠簸和劳累了一天船主、水手们都已经早早地安歇了,整个码头显得分外地静谧和安祥。
花石纲船上,值班官兵仍站在甲板上用长矛不停地往水下刺着。
一官兵发着牢骚:“唉,一停船就叫咱们不停地往水下刺,可总是什么也刺不着!别说刺着一个活人了,能刺着个乌龟王八的也好!”
另一官兵打趣地说:“哈哈,你小子想得倒美,若是刺着了王八,你就王八喝汤了哇!”
“哈哈哈!”众官兵笑起来。
忽然,一官兵从船舱里慌慌张张地跑上甲板,高叫道:“哎哟哟,你们快来哇,这船底怎么冒水了呀!”
众官兵慌忙跑下甲板,奔向船舱。
船舱里,一股水花喷涌如柱,好像一股张力磅礴的喷泉,显示着无穷的力度和强势。
官兵们慌忙用棉布等物奋力堵住,可那水柱太有力了,不大会儿又顶开了堵物,“哗哗哗”地喷涌而出。官兵们又奋不顾身地用衣物来堵。人人都变成了落汤鸡。
另一艘船上,也有一官兵高叫:“哎呀呀,冒水了,冒水了呀!你们快来堵哇!快来堵哇!”
官兵们又蜂拥至这艘船上来。秩序一时大乱。
一官兵高叫着跑向码头,大呼道:“朱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船底冒水了哇!”
诸位可想而知,水下,丁信正在用铁锤奋力地砸着木凿。船底被木凿凿出一片片木屑。
水上,第三艘船上又有人高叫起来:“哎哟,这艘船也冒水了哇!大家快来堵哇!”
神情慌张的朱勔蹬上了第三艘船,大呼道:“官兵们,都快快到这艘船上来!给我把水口死死地堵住!”
官兵们又蜂拥至第三艘船上来,进行奋力堵水孔。
这时,第一艘船由于长时间无人守护,水柱冲开了堵物,船舱进水越来越多,开始慢慢下沉。
官兵们眼看着那艘船缓缓沉没,吓得尖叫起来。
朱勔站立在船头上,皱着眉头思忖片刻,便咬牙切齿地大声吆喝道:“镇静!镇静!大家想想,怎么会每艘船一时间都冒水了?肯定是有贼人破坏!大家莫惊慌、莫吵闹,仔细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静下神来听听,水下可有动静?”
官兵们用火把仔细察看水面,果然就发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屑。
官兵们静下来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水下 “嘭嘭”的凿木的声音。
水下,丁信还在奋力地凿着。这么长一阵子争分夺秒、不遗余力地高强度力作,已经把他累得气喘吁吁了,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继续猛凿着。
水上,听到了凿船声音的朱勔立即命令:“大家都听到了吧,水下的劫匪正在凿船呢!注意,都给我听好了,凡是通水性的,统统给我下水捉贼!”
可尽管朱勔喊破喉咙,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无有一人自告奋勇地下水。
“哼,怎么没有一个人响应?难道你们的耳朵里统统縋上驴毛了!”愤怒的朱勔挥动起长矛,硬是“噼噼啪啪”地把一些官兵打下了水。可有的官兵确实不通水性,下水后就“嗷嗷叫”地举手求救。他们呼天抢地地挣扎了一阵子,不大会儿就沉没于河水之中了。
这时,又有一艘船慢慢地沉了下去。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朱勔破口大骂:“都是他妈的不通水性的旱鸭子!那就快快都用长矛往水下刺,给我像穿蛤蟆一样,把他穿上来!”
官兵们不敢怠慢,又纷纷用长矛往水下刺起来。
水下,丁信已经把第五艘船也凿了洞。可他转来转去,发现已经没有这样的大船了。他好生疑惑:怎么只有这五艘船?其余的船呢?
又一艘大船沉了下来。
水下的丁信看到官兵们的矛头密集,一时无法脱身,便想游到一艘沉船的一旁躲一会儿。可他游着游着,忽觉得手腕蓦地一疼。原来,镗尔铠甲只能护及到胸背和臂膀,手部就顾及不到了。
一股鲜血涌出水面,犹如一滴浓墨在宣纸上迅速地洇晕开来,继而一如风卷流云一般,在幽幽地水面上浮现而去。
船上的官兵们看到了水面漂浮的血花,兴奋地大叫道:“啊,贼人被我们刺中了!真的穿了蛤蟆!”
朱勔看到后也兴奋不已,撇着嘴大笑道:“哈哈,虽然沉了几艘船,但我们戳死了劫石的贼寇,也算功劳不小哇!”
可他正说话间,忽觉得自己站着的这艘船也慢慢下沉了。他大叫一声,即带领官兵们纷纷向岸上逃去。
水下,负伤的丁信仍在咬牙坚持着。他在挨个儿察看沉船上的奇石。可他越查越觉得奇怪了!怎么只有五艘沉船?况且这上面也没有‘烟云岫’和‘冲霄峰’哇!
丁信仍坚持着往前游,可一个漩涡袭来,他的头一下晕眩,便失去了知觉。
少顷,丁信又苏醒过来。他想动弹,可浑身酸痛无力,这才意识到还戴在金盔、穿着铠甲呢!他强忍着疼痛慢慢地摘下头盔、卸了甲胄,但还是游不动,手臂疼得厉害。
筋疲力尽的丁信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就被一个漩涡给卷走了……
此时,在泗州码头不远的小河汊里的小船上,月姑和小云正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月姑忧心忡忡地说:“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回来?”
小云看了一眼满脸焦躁的姑娘,安慰似地解释着:“那船板又厚又硬的,姑爷得一下一下地凿呀!”
月姑又心驰神往地说:“刚才那边乱作一团,大呼小叫的,看来是成功了!”
“对。姑爷干事认真、利落,肯定成功!”小云说。
这么停了一会儿,月姑又焦躁地说:“吴大哥去打探消息,应该回来了哇!”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小云亦急躁起来。
正在二人打算动身前去的当儿,吴大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月姑一看吴大戈的神态,不禁大惊失色,忙不迭地问:“吴大哥你快说,到底怎么了?”
吴大戈看了一眼焦急万分的月姑,吞吞吐吐地说:“船是沉了几艘!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你快说嘛?急死人了!”小云生气地嚷。
吴大戈咬了咬牙,撅着嘴说:“不过官兵们也咋呼,说是刺中了贼人,说是穿着了蛤蟆!说是看到了血花漂浮!”
“啊!”月姑闻言大叫一声,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小云急忙抱住姑娘,焦急地大叫:“快醒醒!快醒醒呀!”
吴大戈也欲上前搀扶月姑,却被小云猛地一脚跺了个趔趄。
吴大戈不服气地撅着嘴、翻着眼说:“咋的?跺俺干啥?俺又不是狮子老虎,还能生吃了小兄弟?”
少顷,月姑苏醒过来。
小云果断地说:“那、那咱们快去码头水下,救救他去吧?”
吴大戈挠了挠头皮:“怎么救?我的水性不咋地呀!”
月姑说:“我还略识水性,咱们快撑船到那边瞧瞧?”
小云说:“对,咱们到那边看看再说。”
“那就快去吧!”吴大戈说着就去摇橹。
载着三人的小船向码头方向急急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