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滚滚的淮水上,旗幡招展的花石纲船队在逆浪疾驶着。
花石纲船队的后面,两艘满载官兵的帆船快速地追了过来。
帆船上,耀武扬威的朱勔站立在船头上,扯开嗓子向花石纲船队振臂高呼:“喂,花石纲船队的将士们,我们赶过来了!我们赶过来了啊!”
花石纲船队上的官兵听到了朱勔的呼喊,便减慢了速度,缓缓而行。甲板上面的官兵回首,向帆船上的官兵招手,惊呼道:“哎呀,你们怎么都赶过来了呀?”
朱勔大声地说道:“果然不出老爷子所料,那五艘船在泗州被贼人给捅沉了江,不过,也让这五艘船安然无恙了!更保住了烟云岫和冲霄峰这两尊价值连城的精品奇石哇!”
众官兵起哄:“还是朱大人高明!”
趾高气扬的朱勔哈哈大笑:“哈哈,现在,我们兵合一处了,大家齐心协力,精心守护,确保花石纲顺利到达汴京!到时候,我们就痛饮皇上赐给的御酒吧!”
众官兵又起哄:“好哇!那御酒肯定好喝得狠哇!哈哈!”
帆船与花石纲大船靠近,朱勔及众官兵纷纷跳上大船。
威风八面的朱勔傲立于花石纲船队的船头,大呼道:“花石纲船队,全速疾驶!”
“好唻——”官兵们齐声应了一声,花石纲船队便冲风破浪地逆流疾行起来。
再说,此时的泗州码头上的小医馆里,丁信已完全清醒。
医生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抱怨道:“流血这么多,哪能不晕眩?手臂受伤了,怎么还能潜水?河里漩涡滚滚的,能捡一条命就是万幸了!”
月姑闻言,又情不自禁地啜泣起来。
医生忙完走后,丁信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大家说:“真是奇怪了,昨晚这泗州码头怎么只有五艘大船呢?我一气儿把五艘船都给凿沉了,也没见到烟云岫和冲霄峰呀!”
众人闻言大惊。
月姑思忖片刻,点着头说:“准是朱勔那厮鬼精,从洪泽湖分出那五艘船走淮水了!”
小云点了点头:“是的,准是那家伙认为烟云岫、冲霄峰珍贵,故意来了个声东击西、李代桃僵的阴谋诡计!”
“嗨嗨,这、这可怎么办呀?要不,咱们现在赶过去?”吴大戈着急地嚷起来。
月姑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那船已经走淮水两天了,别说赶不上,即便赶上,面对着快速行驶的大船,我们也无法下手呀!”
丁信思忖有顷,稍稍点着头说:“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骑上快马,星夜赶往亳州。亳州是淮水的支流——涡河上的一个水陆码头,是去汴京的必经之地。那里热闹繁华,整天熙熙攘攘的,我们也正好趁着那里的繁华纷扰,择机截石。”
小云担心地说:“姑爷,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行哇!”
吴大戈也说:“丁贤弟的想法甚好,可你现在的身体怎能骑马颠簸呀?这样吧,不如你们在这里疗养几天,我先去亳州打探情况如何?”
丁信点了点头:“唉,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吴老兄,那就辛苦你了!”
“呃,辛苦什么?不辛苦不辛苦!”吴大戈大大咧咧地说。
月姑说:“吴大哥,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就拿去买一匹快马,速速去亳州吧?”
吴大戈接过银子,连连点头说:“那、那我就不客气了!那、那我就此告辞了!你们保重!”可尽管这样说着,却依然拿眼死死地盯着小云,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去。
小云不好意思地推着吴大戈:“快去吧,快去吧,我们等几天不就见面了吗?”
二人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丁信、月姑看出了端倪。月姑与丁信对望了一眼,会心地一笑。
月姑心想:小云自幼是人孤苦伶仃的弃婴,是自己的父亲把小女孩从雪堆里抱回家。母亲看着这小孩聪明伶俐,才把她交给自己当作贴身丫鬟。近几年来,自己也总是时时留心,看能不能给小云寻觅到一位适合她的人,可寻来选去,总是没有找到。想不到现在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嗬,常言说,“千里姻缘一线牵”,看来冥冥之中,莫非真的有月老在忙活着牵线搭桥吗?想到这里,月姑便欣喜地走过来,扳着小云的肩,喜笑颜开地说:“恭喜你们哇!”
小云羞答答地扭了扭身子:“哪有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哪!”
“什么有一撇没一撇的,只要你们双双有心、两情相悦就成!”月姑高兴地说。
小云正色道:“姑娘既然这么说,我正想征求您的意见呢,可总是羞于开口!现在您就给俺掌掌眼儿,拿拿主意,这个人到底怎样呀?”
月姑亦诚恳地说:“吴大侠人不错,相貌魁梧,武功超群,性格豪爽,大大咧咧的脾气,挺适合你的!”
一旁的吴大戈一听月姑这么样评价自己,立马咧开大嘴笑了:“嘿嘿,怎么样,俺老吴不赖吧?你姑娘对俺评价不低吧?对咱们俩相好都大力支持吧?”
丁信高兴地说:“那既然如此,就让小云同吴老兄一块儿去亳州吧?两个人同道儿省得寂寞,也好有个照应!”
“这样也好!”月姑点了点头说。
吴大戈兴奋地一跳多高,大声吆喝起来:“哈哈,我吴大戈有媳妇了!我吴大戈有媳妇了哇!”
小云照吴大戈肩上捶了一拳:“看把你给乐得!谁说俺是你的媳妇了?”
吴大戈一把拉起小云就跑:“哈哈,老天爷说的!老天爷说的哇!”
自从徽宗赵佶得到童贯、朱勔敬献的玉麒麟和那三株黄杨古木后,酷爱这些东西的他一连数日都浸沉在无比的激动和喜悦之中。他甚至连一直坚持不懈地苦苦练写的瘦金体书法也暂时搁置了,连一贯孜孜不倦地研究的钧、汝、官、哥、定五大名窑的瓷器也无暇一顾了,天天把玩着、揉搓着、审视着那块玉麒麟美玉出神,眼中放射出晶亮的异彩,嘴里喃喃道:“这家伙是怎么生成的?又是如何雕刻的?怎么这样晶莹剔透、温润如脂哇?怎么如此栩栩如生、浑然天成哇?他还一圈又一圈不厌其烦地围着那三株黄杨古木溜达着、欣赏着、赞叹着:“哎呀呀,梁公公你说说,这东西怎么如此地峥嵘嶙峋、造型古怪啊?况且让人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妙不可言呀?”
每逢此时,善于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曲意逢迎的梁思成便竭尽全力、搜肠刮肚、妙语连珠地评论一气、吹捧一番、夸赞一阵了:“哎呀呀,官家之所以一语中的地道出了这些宝物的特色和妙处,一是这些宝物确确实实具有摄魂掠魄、美妙绝伦的惊人之处,二是一般的人虽然也能看出这些宝物的美不胜收,但是他们没有官家这么执着、这么投入、这么洞若观火、这么鞭辟入里,缺乏审美情趣、缺乏必要的联想思维、缺乏内在的融会贯通,所以他们也只是看个表面、看个皮毛、看个热闹,而官家却是看出了内涵、看出了本质、看出了神韵啊!这当然与那些凡夫俗子的见解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了!因为他们也只是把这些宝贝看作自己的玩物,而官家却把这些宝物当成肝胆相照的朋友,能与它们对话、能与它们谈心、能与它们交流了哇!”
“哈哈哈!”一席话说得徽宗心花怒放、晕晕乎乎、不饮自醉,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鉴赏大家了!
这天一早,金碧辉煌的垂拱殿上,文武百官已朝贺完毕,分站两边。
一心惦记着再快快弄些奇石嘉木供自己赏玩的徽宗看了看丹墀下面的文武百官,没有说一句关于国计民生、发展贸易、巩固国防的国家大事,而是瞅着童贯朗声问道:“童爱卿,朕在苏州设置国家东南应奉局,专门让朱勔操办花石纲一事,这么多天了,如今情况进展若何呀?”
童贯出班奏道:“即便官家不问,微臣也正要禀奏此事呢!承蒙官家洪福齐天,也真是想风得风、想雨得雨哇!现据探马告知,朱勔父子报国心切,忠心赤胆,上任伊始就亲自下乡督办此事,现已收集民间奇石十大船,编排成御昭花石纲船队,由淮水、汴水两条水路来京,近日即可到达。”
徽宗闻言大喜,捋了捋他那自鸣得意的五缕美髯说:“好好好,看来我们真是选对了人才,朱勔真能干啊!”
童贯又朗声奏道:“官家,还有更好的消息呢!据说这批花石纲中,有两件特别珍贵!一件名曰‘烟云岫’,不但玲珑剔透、精巧别致,而且有八九七十二洞,一遇雨就冒烟,堪称稀世珍宝;另一件名曰‘冲霄峰’,体型硕大、峰峦峭拔、千姿百态、蔚为壮观,亦是一件奇石精品哇!”
徽宗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看来上天真是太眷顾朕了,又一下子给朕送来这么两件奇石珍宝!好吧,为了表示对花石纲的欢迎,也为了确保运送途中不出差错,朕命王黼、张邦昌两位爱卿速速备船,去淮水和汴水接应!”
面容俊朗、金发碧眼、风流潇洒的王黼和胖头胖脑、一脸浅笑、老成持重的张邦昌慌忙出列,躬身施礼,朗声大呼:“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