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员外雍容大度、慷慨忍让、高山仰止的做派固然赢得老奸巨猾的朱冲一阵窃喜和观众的交口称誉,但却引来石家渡马球队全体队员的强烈不满。尤其是陆队长,简直被老东家的拱手相让、一诺千金气得直翻白眼了!他气呼呼地嚷起来:“哎呀呀,我的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东家哟,我们这一年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地为了什么?我们到处费尽心机、千方百计地调兵遣将为了什么?我们拿出这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打赢这场一年一度、关键性的马球大赛吗?可你老夫子倒好,一句轻轻巧巧的承诺,就把这一切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呀!”
其余的马球队员也在纷纷气愤地发着牢骚:“唉,咱们的东家就是太注重面子了!如若是换上他们朱老桥队胜利了,你就是哭着叫着地跪倒求他们,他们也不肯白白地放弃这既得的荣誉和那白花花的银子呀!”
“是哇!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又不是少数!是买油不香还是买糖不甜?干吗这么轻轻松松、不明不白地拱手相让了哇!”几个队员亦在忿忿不平地说。
可尽管他们都愤愤不平、怪话连天,但石员外还是坐在看台上置若罔闻、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所以陆队长他们发了一阵子无名火后,也就只好纷纷像煞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地慢慢向赛场的西头而去。
此刻,在赛场的西北角,眼中放射着灼灼爱恋之光的蒙面人正在与略有娇羞的月姑话别。那位身姿高挑、文雅秀气的蒙面人稍稍点了点头,文绉绉地说道:“姑娘,今天咱们虽然是萍水相逢,但能陪您这样清纯如玉、美妙绝伦、且球技精湛的妙人儿打了一阵子马球,也算俺的福份不浅啊!好了,俺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只好就此告辞了!”
同样处于激情燃烧之中的月姑,羞答答地望着眼前这位身材细条、眉目清秀、眼光灼热的神秘人物即将离去,当然也不免心生遗憾与不舍,便幽幽地说:“您的球技和轻功如此不同凡响,行动又如此诡秘莫测,想必您身世不凡、大有来头吧?”
蒙面人稍稍点了点头,坦诚地说:“就算是吧!呃,姑娘秀外慧中、天生丽质,且球技高超,也的确让在下佩服之至呀!唉,如若不是有要事紧逼、身不由己,俺太想陪姑娘倾吐心声、痛诉衷肠了哇!唉,俺该走了,至于能否再次相会,那就看有无缘分了!”
“有缘分!有缘分!”不知几时已经跟踪到这里的小云急急地嚷起来。
而小云的突然介入却让两个激情迸发的人一下子噤若寒蝉了!
这时,陆队长也带领着队员们走了过来。
蒙面人又与陆队长和丁信他们虔诚地拱手告别:“嘿嘿,各位队友,在下冒昧参战,实在唐突,尚望大家见谅!”
陆队长连忙拱手还礼:“大师球技炉火纯青,又不吝飞马相助,实让在下万分感佩呀!”
“哪里哪里!诸位队友不责怪俺的擅自主张、莽撞张扬就好!”蒙面人依然谦逊地说。
陆队长哈哈大笑:“大师过谦了!您这样雪中送炭一般的救场,太让我们不胜感激了哇!呃,不知大师肯不肯赏脸,咱们到附近的太湖鱼家酒馆小聚一番如何?”
“在下确有要事,恕难从命!”蒙面人无限诚恳地连连摇手。
丁信亦向蒙面人拱手道:“一看您这身手不凡的球技和轻功,就知您并非江南人氏,敢问您仙乡何处、尊姓大名?”
蒙面人浅浅一笑,依旧无限谦卑地说道:“在下复姓走肖,名叫木亘!呃,敢问,您就是誉满江南的丁大侠吗?”
“正是在下!呃,徒有虚名而已,让您见笑了!惭愧惭愧!”丁信亦谦逊有礼地说。
“好,后会有期!”蒙面人又是一个拱手,最后又重重地看了一眼脸蛋儿绯红的月姑,立马转身离去。
望着这位神秘的蒙面人的身影渐渐地淡出视线,站在那里定定地瞩望着的月姑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怅然若失。
这时,丁信也与陆队长告别:“陆队长,在下要去木渎镇了,因为那位患病的孤寡老人还在那里治疗着呢,没有人照顾不行哇!好了,咱们后会有期!”
陆队长非常真诚地拉住了丁信的手,依依不舍、似有遗憾、似有抱怨地说:“哎呀,怎么说走就走呢?大侠就不能屈就尊驾,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喝一杯,给俺们这些球技平平的人传授个一招两式吗?”
“嗯,陆队长言重了!俺主要是觉得马老伯还在木渎小镇的医馆生死未卜呢,俺要立马过去照顾他老人家呀!至于你说的咱们大家在一起喝酒切磋球技,俺又没住在天南海北的,俺家丁家岛离这里又不远,咱们今后在一起有的是时间!其实嘛,你们的球技也非常之高呀!就说这位小白脸儿兄弟吧,球技也相当地不错嘛!”丁信这么说着,就着着实实地拍起月姑的肩膀来着。
这一下把个女扮男装的月姑给拍了个大红脸儿!可只顾说话告别的丁信根本没有觉察出来啊!
陆队长刚想给丁信解释说月姑是位姑娘,并打算正经八百地介绍一下,让他们熟悉一番,可已经穿戴整齐了的丁信早已飞身上马,急急而去了。
此时,在看台上,主持裁判再三地对石员外的宽宏大量表示由衷的赞佩:“嘿嘿,石员外,你的宽容敦厚、高风亮节,不但解决了两个球队之间难以解决的纠葛,而且也为我这个裁判铺好了一个圆满处置的好台阶啊!哈哈,老夫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哇!”
朱冲亦略显尴尬地连连点头,一脸媚笑地说:“石老兄胸怀宽阔,海纳百川,的确让人钦佩之至呀!嘿嘿,从今往后,您这个忒讲究情面的朋友我朱某就算交定了!”这么说着,又向石员外勾着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呃,我亲亲的老哥儿,我现在就有个大事告诉你哇!嘿嘿,这样的好事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哇!一般般关系的人,我可是打死也不肯告诉给他的呀!”
一看朱冲的这副夸夸其谈、欲擒故纵的滑稽神态,石员外亦凑趣地悄声问道:“兄弟说什么大事呀,莫非去劫皇纲?”
朱冲哈哈大笑:“哎呀,你石老兄真会说笑话啊!劫皇纲?亏你老兄能想得出来!咱可有那飞天大盗的能耐?”
石员外收住了笑,就正色问道:“那你就快说说什么大事吧?我还急等着去太湖里打捞奇石呢!”
朱冲望了望石员外,一脸神秘地说:“老兄,俺听说当朝老丞相蔡京被太常寺正卿李纲参倒,贬谪杭州,现在路过咱苏州。常言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不妨去会会他,拉拉关系,铺铺路子,兴许日后能有用得着的地方啊!”
石员外闻言摇了摇头:“呃,我说什么大事呢,这样的事我是不会干的。要去你去吧,我闲云野鹤地生活惯了,无心当官!再说,我一直对那争权夺利、相互倾轧的官场不感兴趣!”
“无心当官?不感兴趣?”朱冲喃喃地重复着,拿眼死死地盯着石员外,一脸的诧异、不解和不相信。
“嘿嘿,干吗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我呀?这么说吧,我要是想当官往上爬,以前在军营也就不要求回来了!”石员外坦坦荡荡地说。
朱冲颇有尴尬地干笑两声:“嘿嘿,按说,我有日进斗金的药材生意做着,况且也老大不小的一大把年纪了,是该过些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日子了;可我与你不同,你就一个女儿,嫁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就颐养天年了! 可我那儿子太让人不省心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就知道天天在大街上胡疯浪荡!唉,不为他日后的前程谋划谋划,不行哇!”
“怎么就不行啦?常言说,‘一个小孩头上一颗露水珠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听我一句忠告吧:人生在世,不蛮干、不强求,一切都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吧!”石员外推心置腹地说。
“是呀,朱老板也是有年纪、有威望的人,拉下脸皮地去巴结求人,那多不好意思呀!”主持裁判亦顺着他们的话语附和着。
这些话当然让朱冲颇显窘迫,但为了儿子的前程,一心想投机钻营、附骥腾达的朱冲哪里听得下别人的良言相劝?他红着脸挠了挠头皮,喃喃地说:“那、那,石员外,主持裁判,我、我就不奉陪了,我就去会会蔡丞相了?”
石员外开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朱冲的肩头,诙谐地说:“哈哈,那也好!朱老板,咱们俩就暂时地分道扬镳啦!哈哈!”
面红耳赤的朱冲尴尬地干笑着:“嘿嘿,暂时的,暂时的!你看,咱弟兄俩既是奇石生意上互惠共赢的朋友,又是这些年马球比赛的兄弟球队,这友谊地久天长哇!”
看到朱冲的不好意思,石员外亦正色道:“那是那是。朱老板,老夫祝你升官发财马到成功!”
朱冲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亦口是心非地应付道:“嘻嘻,不客气。石员外,兄弟也祝你采集奇石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