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作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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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军阀之争(4)

然而此时关内的奉军仍陷于节节败退的被动局面,在同联军作战中不断损兵折将。孙传芳趁机再次发动猛攻,于11月8日占领徐州,将奉军赶到山东境内。11月15日,出于策略考虑,国民等与奉军签订“和平条约”八条,规定在北京成立两军办事处,国民军从北京撤退,奉军从三河撤退,奉军将河北保定、大名让给国民军驻军。孙传芳原本打算一鼓作气继续北进扩大战果,但当他看到吴佩孚等并未进攻奉军,而张作霖也已同国民军停战,逐渐稳住了阵脚,便停止追击,率部高奏凯歌返回杭州。反奉战争至此结束。

从此,孙传芳以闽、浙、赣、苏、皖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头衔统治长江下游五省,形成直系军阀的一支独立的势力。奉军在江南的势力也由此遗失殆尽。

奉军在江南战败后,正当张作霖忙于收拾残局时,不料后院起火,发生了郭松龄叛变事件。

郭松龄反奉,滦州起事,枪杀姜登选。张作霖仓惶应付,双方集结重兵,决战巨流河。这是奉军的内耗,“骨肉相残”,损失巨大,也给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灾难。流毒弥深,影响深远,这是谁也始料未及的。我们不妨来看看原东北军将领王之佑先生对此事件的描述:

我原籍辽宁,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曾在陆军第二十七师军官团担任战术教官,因而认识一些旧东北军官,尤其和张作相、阚朝玺等有乡亲关系。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后,我由王承斌推荐(我原任直军总司令王承斌的参谋长),接受镇威上将军公署军事顾问名义,回到沈阳。1925年秋,张学良嘱我偕同参谋鲍文樾、副官姜化南、秘书朱光沐等,办理驻奉办公处(即所谓少帅办公处)事务。正值孙传芳率五省联军,赶走了苏督杨宇霆、皖督姜登选,而冯玉祥、胡景翼、孙岳的国民军,又企图乘机夺取直鲁地盘。旧东北军为援救李景林、张宗昌,乃决计出兵关内。一个月间,出动5个师,进驻关内,其先头部队张廷枢团已达德州。

郭松龄这时,以东北军参观团长名义,率领十数名军官去日本参观秋季演习。据高纪毅说,郭的反奉主张,在东京某旅馆内曾向他们表示过。那时郭的意图,是谋取东北政治、军事的革新,主张排除以杨宇霆为首的日本留学生,而代之以国内学生,要老张退位,而代之以小张(指张学良)。我们在郭松龄回沈后,就听到他说,东北的事都让杨宇霆这帮留学生弄坏了。这次杨(宇霆)、姜(登选)、邢(士廉)在苏、皖、沪的失败,给东北造成巨大损失,要想挽回东北颓势,非“清君侧”不可。这就是一般人认为是郭松龄反奉的近因。至于郭松龄反奉的远因,还有两个,其一,是在第二次直奉战争时,郭松龄曾擅自由九门口撤退,致吴佩孚军乘隙深入,赖姜登选急调丁超和于琛澄两旅添防,才免于全线崩溃。其后虽由张学良亲临劝阻,再入火线,最后战胜。可是姜登选曾电告张作霖,要求对郭松龄加以军法惩办。这个原因,由后来郭松龄在滦州捕杀姜登选事件上,可得佐证。其二,是在武昌起义后,张作霖在沈阳帮助赵尔巽反对奉天人民响应革命,曾有一次“杀秃子”的残酷罪行。当时郭松龄从四川回沈,因已没有辫子,就被汤玉麟部下捕去,赖高纪毅等援救,免于填河。这个仇恨,郭是永记不忘的。总之,郭在日本东京既有所表示,他回国后,就要有所进行,这是不用怀疑的。

我适在郭氏回沈当时,由吉林督军兼第五方面军军团长张作相处调走,改任第五方面军军团部参谋处长,即去山海关就任新职。郭松龄兴兵反奉,我是奉军中的一个先锋。兹就我在第五方面军的经历过程,叙述于后,遗误之处,尚希有关人士补充订正。

1925年10月初,我来到山海关的天泰栈,向第五方面军参谋长毛遇风报到,我们就同在一室食宿办公。当我同参谋关成山、赵毅等接洽后,知道第五方面军当时的编成、配备、任务是这样的:

军团长张作相,下辖第十一军和第十二军两个军。

第十一军,军长由张作相兼任。指挥着汲金纯师,两旅分驻在昌黎县到留守营;于琛澄骑兵师(欠一旅),赵芷香旅驻北戴河;第十五师,师长由张作相兼任,李杜旅驻山海关,李桂林旅驻绥中县,炮十团和工、辎营均驻山海关,其骑兵第十一团驻秦皇岛。以上是由吉林军作主力编成的。

第十二军,军长由热河都统阚朝玺兼任。指挥着热河省部队约三个师,配备在热河省承德、滦平、隆化各县长城线上,准备向长城进攻。

当这时,前方尚未接触,情势颇为安定。张作相在我到任后第四天,来到军团部,还嘱咐我们,要抓紧时间完成战斗训练任务。经过三四天,他忽接张作霖电召,令速回沈阳开会。张作相临行时,曾召集于琛澄、毛遇风、王之佑、李杜和十五师参谋长张集贤5人,说这次沈阳会议,有息战的可能,嘱咐我们要协力负责,静待好音。他是抱着欢迎息战的心情,回到沈阳去的。

过了两天,适值重阳节,我们要去登高。稽查列车的宪兵队长,照例拿着记事簿向我报告,我阅过签字后,他走近我身边小声说:“还有个重要消息,未敢填入。”我追问,他才说:“据自滦州来一宪兵说,郭军长把姜督办扣留了。”我回想到姜、郭二人向有宿怨,认为这个消息事出有因,乃告以这是重大事件,暂时守密。但我想应立即设法探明真相,遂与毛遇风商议,立遣第三方面军团联络参谋薛式如回滦州探听。这是因为薛是张作相的同乡,又与我有私人交谊。

薛行不久,李杜来约我们去秦皇岛,毛不去。我二人又同去约于琛澄,见有20年不见的老同学王文璞在座。他是国会议员,由吉林回北京,中途下车来看于琛澄的。于遂说:“会轩(王的别名)要登角山寺,我陪他去,你们去秦皇岛吧!可是今晚我做主人,欢迎你,并欢送他,请都在我这里吃饭。”于是只有李杜同我去秦皇岛了。我们登上秦皇岛,正遥望间,忽见一列兵车向山海关驶去。事出意外,颇觉惊疑,因而立即返回军团部。

我们回到军团部,询知兵车载的是步兵第十九团的队伍,现已出关,但团长张廷枢不在兵车上,事先第三方面军也无通报,开向何地也不明。后来才明白,这是郭松龄利用张廷枢是张作相次子,先遣这一团混出关去。我们立即命令宪兵队长和担任车站警备的军官,对于通过的列车,要检查后才准放行。我三人随即去于琛澄师部赴晚餐。

下午3时许,我们正在于琛澄处欢宴畅谈中,得到车站军官报告,从滦州又来了第二列兵车,车中旅长姓魏。我们判定这是炮二旅旅长魏益三,他是我的前期生,私人交谊好,因而派我的副官王沄去站迎接,请来会餐。不久,王回报称,没有魏旅长。大家正在迟疑间,忽来电话报称:魏旅长强迫开车,已向关外行去;同时有一列客车到站,也开向关外去了。这时,军团部副官长高齐栋来电话说,有赵恩臻师长的孙副官到军团部求见大帅(指张作相),请我们回去。李杜的副官也来报告说,齐恩铭师长的儿子齐家祯在旅部要见李旅长。我们三人立即辞出。

当毛遇风同我入室时,见到一位身材高大、年逾半百的老校官,面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突然问我们说:“你们都是大帅的近人吗?”我们和颜悦色地回答说:“当然罗!要不是最亲近的人,怎能将重大军事托付我们呢!”他忽然如见亲人一般,眼中含泪,说了一句“郭鬼子反了”,就痛哭起来。我把手帕掏给他,扶他坐下,说:“老大哥你擦擦泪,镇静镇静,把这件事好好想想,详细告诉我们。”良久,他又只说了一句话:“师长临别时,就告诉我这句话。”他接着才说,他是随着赵师长到滦州开会的,郭松龄在火车中召开会议,周围警戒森严,不许他们上车去。开会不久,就见裴(振东)师长、齐(恩铭)师长、高(维岳)师长和他们的赵师长,均被持枪的卫兵押下车来。因为赵师长行在后列,他赶上前去,赵师长回头向他说:“你快去山海关见张辅帅(指张作相),说郭鬼子反了。”于是卫兵们将各师长押走,将他们驱散了。后来由天津开到一列客车,他就赶来报告。我们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他均不能回答,乃令副官长将他留在副官处服务,妥为照顾食宿。紧接着李杜来说,齐家祯奉他父亲齐恩铭命,前来告密,所谈情节大致相同;只对扣留姜登选一事,说是出在昨天,并且姜已被郭松龄枪杀了,灵柩停在滦州城墙根下。

根据以上情报,我们判定是郭鬼子反了。由毛遇风主持,立即召开五人会议,当即决定:一、全军向绥中集结,预定在六股河左岸防御;二、派遣参谋乘机车给汲师、赵旅、陈团送命令,令步炮兵乘火车,骑兵乘马输送;三、向军团长电报;四、驻在山海关各部队,立即准备出动。

但是当这个命令发出后,紧接着警报传来,魏益三率步兵两团,已在万家屯布置阵地,遮断第五方面军退路,并将电报线切断,山海关与奉天间有线电不通了。于是我们急令无线电台赶快联系,又召开第二次五人会议。这次会议提出先抗战再撤退问题,一时很难决定。适炮十团团长穆纯昌,也因炮弹原是火车运来的,尽辎重营所有大车也难全部运走,来向军团部请示办法。他也从旁同意先抗战,于是同意这个提案的,有了四个人。这时又传来汲师电报,从滦州开出的第三列兵车,已驶过昌黎。我们处在两面夹攻之下,于琛澄始说:“五个人会议,你们三人(指王、李、张)既然同意先打,那就少数服从多数吧!”他又说,“可是打出乱子来,咱们要五人负责。”这是因为他不是张作相嫡系,心里有顾虑。

我们乃立即分配个人应分担的任务:一、王之佑指挥张作舟的步兵第二十七团,在山海关车站解决西来的第三列兵车;二、李杜指挥邢占清的步兵第三十九团,在山海关外防御在万家屯的魏旅进攻;三、于琛澄指挥刘宝麟的步十团,在石河桥附近防止滦州再来的兵车;四、毛遇风和张集贤指挥辎重、工兵两营,掩护军团部和师部人员撤退。并命令穆纯昌,将炮弹装上大车后,即率炮兵主力配属李旅,迎击从万家屯西犯的敌人。命令传达后,我们遂分头执行。

1925年农历的九月九日下午6时,我们的无线电台开始通信,随即将当时情况报告张作相。又过20分钟,郭军的第三列兵车驶进山海关车站停车(铁路未破坏,只是前方加了障碍),宪兵队长上前询查,知是步兵第十八团。我立即请杨团长下车相见,迟迟许久,来了中、少校军官各一员。我立即认出中校是张国贵,少校是庞营长。他们初而还是气昂昂向我质问为什么迫令停车。我问他们,你们受谁的命令撤军,要撤到什么地方去,任务是什么?他们不能回答。我再逼问一句:“是要到万家屯下车来打第五方面军吗?”他们哑口无言了。我就开门见山地把郭松龄造反、魏益三的军事行动告知他们,又说明第五方面军为自身安全计,为东北大局计,已采取了抵抗办法,并向二位张军团长发电报了。现在就请贵团放下武器,下车到铁路饭店休息,待张军团长到来,再归还原建制。双方缄默好久,张国贵才说:“请老同学留点面子。”我体会到,这是不再抵抗了,同时还要避免缴械的形式。我立即向张作舟说:“巨川(他的别名),给他们麻袋,由每连自将枪拴卸下,装入计数,签上封条,以便将来原封交还。军官手枪和轻重机枪也同样装好,由你们接收过来。空枪和子弹,由他们自行携带。”双方即上车办理,在武力威胁下,步十八团全团交了武器,按营连顺序,下车进入铁路饭店。我派工兵营长负责,招待食宿,夜8时许,始告结束。

我们这里刚把郭军第三列兵车解决了,昌黎汲师又来通报,说郭军第四列兵车,又通过昌黎驶向山海关。到夜11时,忽闻石河方面,火车汽笛长鸣,步枪机枪声音大作,这是于琛澄对第四列兵车的行动开始了。约过两小时,激烈枪声才息,零星枪声渐远。这时李杜来了,说关门外一夜不见魏旅行动,据探报是正在构筑阵地。于是我们同毛遇风三人,又到于的师部,得知这列兵车,是由旅长刘文清率领的一团部队,来围缴十五师军械的。在于琛澄的预行布置下,车过石河桥,进入货车道,就脱轨了。因而双方引起战斗,对方死伤十余人,全团大部缴了械,刘文清率一小部逃走,这个第四列兵车,至此又被解决了。当时山海关车站的冲突,对于市民来说,只是受了虚惊。到东方微明,商民照常营业劳作,平静如旧。

次日,官兵暨俘虏们开始晨炊的时候,我们已买到豆汁火烧,边吃边谈地商定下一步的行动,决定:一、于琛澄仍率刘宝麟团扼守石河桥,阻止敌军东进,并指挥工兵营主力担任管理俘虏和市内治安;二、王之佑率张作舟团沿铁路出关加入邢团右翼,阻止魏旅西进。商定之后,我们乘马到关门外罗城巡视各部撤退准备后,我同李杜随即到穆团团部共商进攻当面敌人的办法。

魏旅在一夜间,除在万家屯西面高地上构筑阵地外,别无行动。当次日早7时张作舟团加入右翼后,才引起他们的射击。但双方距离进入千米以内时,仍是依据工事对峙,这就使魏部处于被动地位,给我们创造有利的主动条件。我们商议结果,穆团分出刘玉昆的山炮营归我指挥,随即向威远城后方进入阵地。早8时许,我到了威远城,察看当面敌情,约计一团以上。便在海滨山顶上构筑重机枪掩体,不断集中火力向张团刘汉武营射击。后来判定敌人主力是在其左翼,山炮开始射击时,就将其左翼重机枪火力压倒,使刘营逐步前进了400米。时交正午,得于琛澄电话,骑兵十一团已到达石河,我又同李杜商定,令这个团自张团后方前进,准备从海滨抄袭。又过1小时,李杜来威远城,遂决定从右翼反攻。这天下午2时,陈锡九率骑兵第十一团,从海滨向敌左后方奇袭;张作舟率步兵第二十七团,开始向当面敌人冲锋;我同李杜在刘汉武营后面前进。在穆团炮火协助下,我方一举突破敌人防线,魏旅官兵纷纷溃退。当我们追到高地棱线时,遥见万家屯车站,有乘马的三四十人,零乱地向西北山边驰去。我们判断这是敌人的旅团长们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