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坐在草丛中,蚂蚱借助有力的后腿从我身旁掠过。
有的“呼啦”一声就飞起老高,在空中尽情展翅之后又落在一片嫩叶之上,身子竖摆着一动不动。
有一只落错了地方,粘在我衣衫上搞得人浑身痒痒的。
为了不惊动它们,我就忍受着,看着那锯齿一样的嘴在咀嚼着什么。
它还不时地把两个长长的触角放入口中一摸,前腿总是忙个不停。
我忍不住一个手掌上去却落了个空,那蚂蚱敏捷地跳开了,我又是一扑还是没有捉住,我来劲了在密密麻麻的草丛中如蛤蟆样跳跃着。
看准了、屏住呼吸一巴掌扣上去就感觉肉乎乎的东西在手心里四处冲撞。
我把手留出个眼,它头颅就钻出来,看着那大大的眼睛我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捏住它的后身。
只感觉它全身冰冷冷的,害怕捏变了它的身子就拿住了那粗大的后腿,却不想那整个身子都在我手指间剧烈抖动,震撼心灵!
随着那一腿的扯断它终于摆脱了我的手掌。
我拿着那半腿直直地发呆。
至今,我仍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的心胸在大自然世界里是如此宽广。
它宽广得足以容纳下世界万物。
也因此,我对眼前的一景一幕都有特别的感触,总能从它们中间发现什么快乐。
眼睛高速地运转着,扑捉那花虫鸟兽,甚至连那些微小如蚁的昆虫也不放过。
在这个能容纳世界万物的世界里,有你陪伴在我身边,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观赏、摸索。
这简直是世界万物的大聚会。
你在这样的世界里欢呼雀跃,很少认真思考那些不明白的东西,即使有,在这愉快的环境中也会一扫而光。
头脑中出现的是变幻多端的自然现象,关注的是眼下这段美好的生活。
因此,你偶尔会问起那些花草为什么静静地一句话不说时,我也怔住了。
尽管后来你再也没有提起,但随着时间的延长,这个问题在我头脑中日益清晰起来,在后来我一个人的时候更是如此。
同样是有躯体有血液的生灵,它们为什么就不说话呢?
凶猛的野猪在林子里发疯般一样乱窜,似乎遇上什么伤心事了。
我同情地望着它,它却什么话也不说就跑开了。
“小白脸”和我们共处好久之后,就在那种非我们所能想象的痛楚中死去。
可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我,而那可怜的猫头鹰整日乱叫,我却一句话也听不懂。
当我从脚下拎起一只被我踩扁的青蛙,无限爱恋地抚摸着那出血的躯体,它睁大了眼睛痉挛地蹬着腿就死去了。
我们为什么不说话?
在一遍又一遍地问那些从我身边经过的生灵,追着那飞起的鸟儿问,追跑来的兔子问,甚至搂着一棵树红树问……
然而,它们就是不和我说话。
我想看一看它们所生活的世界,是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有喜有悲;
我想了解它们的生活,想读懂它们的思想,想看透它们的内心世界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啊!简直痴心妄想。
这一现象是谨小慎微的性格造成的吗?或是由于对陌生者的一种天生的恐惧造成的?
越是如此我越是想搞明白,尤其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多么的令人伤心呐!
我们俩的生活是何等的快活,何等的自在。
两个人的生活被可以包容一切的大自然所充塞。
那段快乐无忧的生活使我们梦寐以求的。
但两个人携手共赏日出日落的现实,却过早地夭折了!
就在我们如饥似渴地狂饮生命甘泉,天真地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阻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陌生而又神秘的面孔猛然出现在你我眼前。
这一发现石破天惊!
紧接着,就有那更多的人从我们从未走过的路上走来。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用奇怪的眼神扫视着倾注了我们心血的生命之田,待见着那铺满树枝的石洞时就惊呼起来。
他们问这问那,像天真的幼童一样,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我们就像山间的小鹿般惊慌四窜——我是如此的胆小。
多么可恶的人啊!
多么悲哀的事情,我们是多么的不幸!
陌生的人的出现,打乱了我们和谐美满的生活,把我们推入了痛苦的边缘。
你母亲在一个黄昏来到了那个小石洞前,最终使我们走上分别之路。
她那种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直插入我的心房。
她用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让毒蛇吞噬着我的身躯——把我推入绝望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