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不乏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的英明君主,也更不缺少昏聩愚昧的糊涂皇帝,他们通过非常手段夺取皇位,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为了封天下人之口,他们唯有大肆杀戮,于是,历史在他们的屠杀中变得腥风血雨。
胡亥:逆取天下,大肆杀戮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在沙丘病故。按照秦始皇的遗嘱,当由长子扶苏继位。但中车府令赵高出于个人私欲,伙同丞相李斯篡改遗诏,发动宫廷政变,杀死了长子扶苏,秦始皇的小儿子胡亥继位。这就是秦王朝的第二位皇帝——秦二世。
是别人对自己称臣,还是自己向别人称臣
秦始皇统一了中国,进行了一系列的制度建设,奠定了封建帝国的基础,但也做了一些千古荒唐之事。不过,作为一代帝王,在关系到秦王朝“传之万世”的帝位继承人选上,秦始皇还是比较明智的。
秦始皇诸公子中,公子扶苏是长子,但并不为他所喜欢。不过,为了秦王朝基业,他还是着意地培养扶苏。扶苏被派往北部边疆与大将蒙恬带兵戍边,实质上是秦始皇对他的考验和锻炼。客观来讲,扶苏在诸公子中确实是比较突出的,尤其超出胡亥许多。
少公子胡亥是和乃兄截然不同的人物。虽说他也受到了良好的宫廷教育,但生性是一个“公子哥”的脾性,毫无风范可言。少时,有一天秦始皇在殿中宴会群臣,并召诸公子入殿就餐,胡亥也来参加。秦制规定,臣下朝见皇帝,入殿之前必须脱掉鞋子,放在殿外阶上。这天宴会盛大,阶上的鞋子虽多,但排列整齐,放置有序。胡亥在诸公子中比较娇惯,他吃饱喝足后,不愿在酒宴中干磨时间,便提前退出殿来。他顺着鞋子行列,边走边用脚踢,一直把整齐的朝鞋踢了个乱七八糟,这才离去。后来胡亥做皇帝,天下秩序正像被他踢乱的鞋子那样混乱不堪。
胡亥的一生,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是和赵高的关系,可谓“成也赵高,亡也赵高”。赵高本是宫中的一位宦官,因为他精通狱法,身高力大,又能写一手好字,被秦始皇提拔为中车府令,掌管皇帝的车马仪仗队。赵高生性狡诈,深藏不露,又巧舌如簧,善于奉迎。他教胡亥书法和判案,很快取得胡亥欢心,二人的关系非常密切。
秦始皇巡游天下的那年,胡亥年已20岁。可他玩兴正盛,极力请求随行。秦始皇宠爱这位少公子,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不巧的是,秦始皇尚未巡游多少地方,便一病不起。他深知自己来日不多,而当时朝中未立太子,长公子扶苏还在北部边郡监兵,便及时留下了皇位继承问题的遗嘱。遗嘱命扶苏把兵事移交将军蒙恬,急赴咸阳主办丧事,并继承皇位。遗嘱加盖玉玺密封后,存在中车府令赵高处,还没来得及交予使者送出,秦始皇便与世长辞了。
丞相李斯见秦始皇死在途中,恐怕咸阳诸公子争夺帝位和天下叛乱,故密不发丧,只有李斯、胡亥、赵高和几个亲近宦官知道内情,对其他人一概严守机密。在返回咸阳的途中,居心叵测的赵高乘机策动了一场篡改遗诏、扶立胡亥的政变。
赵高首先游说胡亥:“皇帝驾崩,没有留下分封诸位公子的诏书,却单独赐给了长公子一封玺书。长公子一到咸阳就是皇帝了,你怎么办呢?”
胡亥不是长子,又胸无大志,听了赵高的话,就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啊。父亲死去,他不分封自己的儿子,还会怎么样呢?”
赵高说:“不对!现在如何安排天下,关键就在于你、我和丞相三人。望你早作打算。别人对自己称臣和自己向别人称臣,控制别人和受别人控制,难道可以同日而语吗?”
胡亥明白赵高的意图,可是儒家的伦理道德在他头脑中还有一定影响,他认为夺取兄长的继承权是不义,违背父亲的遗嘱是不孝,才能浅薄而勉强靠别人取胜是不够格,不义、不孝、不够格都不道德,即使做了皇帝,天下人也不服气,自身生命会有危险,连祖宗也要断绝祭祀香火。
赵高见胡亥并非不想做皇帝,只是担心道义上的谴责,就旁征博引,讲了一套黑白混淆的歪道理。胡亥经赵高一番蛊惑,终于动了篡位之心。
说通了胡亥,还必须有李斯的配合才成。于是赵高又去游说丞相李斯。李斯一听赵高的来意,大吃一惊,他认为谁继承皇位不是臣下应当议论的,赵高议论此事,纯属“亡国之言”,表示坚决反对。
赵高冷笑一声,说:“丞相啊,您自己想一下吧,您的才能比得上蒙恬吗?您的功劳比得上蒙恬吗?您的谋略超得过蒙恬吗?您在百姓中的威望超得过蒙恬吗?论长公子对大臣的信任程度,您又赶得上蒙恬吗?这五点您都远远落后于蒙恬,长公子一即位,必然用蒙恬为丞相,那时丞相您是不可能佩带侯爵印绶荣归故里的。而且受罢丞相的命运相当悲惨,都是掉了脑袋。听我的话没错,可以永远封侯,世代荣华;否则要祸及子孙。丞相选择哪条路呢?”
李斯害怕丢失荣华富贵,落到赵高说的那种悲惨下场,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向赵高屈服,同意支持胡亥继承皇位。
于是,胡亥、赵高、李斯毁掉原来的遗嘱,诈为始皇帝遗诏丞相,立胡亥为太子。又伪造一封遗嘱给扶苏和蒙恬,这封假遗诏称扶苏和将军蒙恬率领几十万军队屯边十多年,不但不能开拓疆土,耗费巨大,没有功劳,反而几次上书诽谤,又因为不能回京做太子而日夜怨恨,实为不孝,故赐剑自裁。将军蒙恬不事规劝,实为不忠,命把兵权移交偏将王离,然后自杀。假遗诏加盖皇帝玉玺后,派胡亥的亲信为使者,日夜兼程,前往北边送交扶苏。
扶苏拜读罢诏书,泪如泉涌,当即进入内舍,打算自杀。蒙恬恐其中有诈,劝扶苏先不要自杀,请示属实再死也不算晚。使者站在旁边不断催促,扶苏为人仁义,见此情景,对蒙恬说:“父亲命令儿子死,还何必再请示呢?”说罢,含冤自刎。蒙恬方疑其中有诈,想拖延时日,看个水落石出。使者见蒙恬不肯就死,便把他关进阳周(今陕西子长北)的监狱,去向胡亥复命。
胡亥、赵高、李斯听说扶苏已死,急忙返回咸阳,发布秦始皇驾崩的消息。接着,胡亥举行即位大典,是为秦二世皇帝。赵高升任郎中令,全面掌管宫中警卫,并成为二世宠臣。
把秦国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胡亥虽然登上了帝位,但他心中明白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若想随心所欲地玩乐,还必须首先剪除异己,方可高枕无忧。宠臣赵高更是清楚这一点,倒也能直陈利害。就此,赵高向秦二世献出了一套血腥的铁血政策,其内容是变换刑法,使法律更苛刻严酷,让犯罪的人连坐受诛,乃至灭族;消灭大臣,疏远骨肉;使贫困的人豪富起来,使卑贱的人高贵起来;始皇帝任命的大臣统统除掉,换上二世的亲信。这条铁血政策得到了秦二世的认可,一场血腥屠杀随之展开。
首先遭到杀害的是蒙氏兄弟。秦二世本想仍用蒙氏兄弟为将,可是赵高因早年犯罪受过蒙毅制裁,怀恨在心,向秦二世献谗言说先帝早就想立胡亥为太子,只是因蒙毅谏阻才未立成,于是二世就打消了释放蒙恬的念头,并把蒙毅囚在了代郡(今河北蔚县)狱中。铁血政策确定之后,二世遂决定先拿蒙氏兄弟开刀。他派御史典官到代郡监狱宣布蒙毅的“罪状”,令蒙毅自杀。蒙毅据理力争,典官知道二世用意,不听蒙毅申辩,逼杀了蒙毅。二世又派使者到阳周逼蒙恬自杀,蒙恬希望进谏后再死,不允,最后仰天长叹,服药自杀。
蒙氏兄弟死后,秦二世让赵高主管办案。赵高罗织罪名,大批朝臣被杀,右丞相冯去疾和将军冯劫认为“将相不辱”,相继自尽。每位大臣含屈而死,往往还要牵连一串亲友,就是担任宫廷警卫的亲近侍臣三郎官也有不少人无辜受害。屠戮中,赵高乘机安插亲信,他的兄弟赵成任中车府令,女婿阎乐为咸阳县令,其他如御史、谒者、侍中等要职,多更换为赵氏族人。秦二世毫无心机,以为赵高安置的亲信,就是自己的亲信了,因此,赵高如何安排,他根本不管不问。
在这一场屠戮当中,最惨烈的要算秦二世的骨肉兄弟和同胞姐妹了。一次,在咸阳市上,二世的12个兄弟同时被砍头,腔血喷射,触目惊心。又一次,在杜邮(今陕西咸阳东)的刑场上,二世的6个兄弟和10个姐妹同时被活活碾死,血肉狼藉,惨不忍睹。公子将闾等三人,平时行为十分谨慎,一时编造不出罪名,就把他们囚在内宫,诸公子大都被杀以后,赵高派使者对他们说:“你们不像臣子,论处死刑,行刑官马上就来执行。”将闾说:“宫廷之礼,我们未敢失仪;廊庙次位,我们未敢失节;受命应对,我们未敢胡说。什么叫不像臣子?愿听清楚再死。”使者回答:“我没参与论罪,无可奉告,仅执行使命而已。”将闾仰首呼天三遍,喊叫:“天啊!我没有罪!”兄弟三人抱头痛哭,拔剑自杀。在诸兄妹中,最幸运的要算公子高了。看到兄弟姐妹们都惨遭毒手,他自知难免一死,想逃走又怕连累亲人,为了保存亲友,就上书一封,向二世提出为父皇殉葬骊山脚下的要求。二世见书大喜,批准他的请求,赏赐十万钱殉葬骊山。在二世众多的骨肉兄弟中,公子高可谓一个“善终”者了。
宫中的骨肉、朝中的老臣杀得差不多了,秦二世又在赵高的唆使下大批地杀戮地方官吏。为了威慑海内、显示尊贵,二世在即位的次年(公元前209年)初,即效法秦始皇巡游天下。这次出巡南到会稽(今苏州),北至碣石(今河北昌黎北),然后由辽东(今辽宁辽阳)而返,四月回到咸阳。巡途中,赵高对二世说:“现在陛下出巡,应该趁机诛杀一批郡县官吏,这样既可排除异己,又可威震天下。”二世说:“好!”于是法令日急,诛杀累累,群臣人人自危,官吏个个不安,老百姓更是手足无措,整个秦帝国几乎成了大屠宰场。
在这一场大屠戮中,对胡亥夺位有功的李斯也不能幸免。曾经写下义正词严的《谏逐客书》的李斯,良心未泯,总想找个机会进谏。惯使权术的赵高还真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却设下圈套使二世对李斯不悦,并乘机罗列三项罪名:第一,沙丘之谋,丞相是参与的,现在陛下做了皇帝,而丞相的富贵却没增多,他的意思是想分土为王;第二,丞相的长子李由任三川郡守,楚地群盗陈胜等人都是丞相的邻县之党,所以楚盗才如此猖狂,盗贼经过三川郡,李由闭门不肯出击,据说李由还与他们有书信来往;第三,丞相居外治事,权力大于陛下。二世一听,就想逮捕李斯,但又怕情况不实,于是派人对李斯父子进行督察。李斯上书揭发赵高诬陷,秦二世不但不听,还怕李斯杀赵高,把消息透给他。赵高又趁机进言诽谤,终使二世下令逮捕李斯,并交赵高审讯治罪。把李斯看做眼中钉的赵高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严刑逼供,使李斯屈招。赵高上报,二世下令判李斯族刑,夷灭三族。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李斯被押赴咸阳市受刑,先黥面、割鼻、断去左右脚趾,再拦腰斩为两段,最后剁成肉酱,合家灭门,无一得生。
宁肯信其无,不肯信其有
胡亥做皇帝后,每日吃喝玩乐。一天,他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像骑着快马穿过一堵墙的缺口,实在是太短暂了。我既然做了皇帝,富甲天下,就打算随心所欲,享尽一切快乐,你看如何?”赵高巴不得二世吃喝玩乐、不理朝政,以便自己专权,便很殷勤地为他出谋划策,尽心服务。
对于一时的安乐,秦二世尚有不满,意图长期如此,便向李斯询问:“听韩非子讲,尧坐天下的时候,住的是茅草房,喝的是野菜汤,冬天披块破鹿皮,夏天穿件葛麻衣;禹治理洪水,东奔西忙,累得大腿上没了肉,小腿上掉了毛,最后死在外地,葬于会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贵有天下的人,难道是想过这种苦形劳神的寒酸生活吗?这种寒酸生活是没出息的人所提倡的,不是贤明人的正业。贤明人坐天下,专门用天下来满足自己的需要,这才叫富甲天下。如果连自身都得不到好处,又怎么能治理天下呢?所以我打算赐志广欲,长享天下,你看有何良策?”
李斯害怕丢官失禄,于是就迎合二世心意,写了一篇名为《行督责之术》的文章,作为良策上呈二世。督是督察,责是治罪,行督责之术就是用督察治罪的权术来对付臣民,李斯把督责之术提到极端重要和万能的地步,要二世高度集中权力,独断专行,用深罚重刑控制臣民,实行极端残酷的血腥统治政策。
二世见书大喜,不禁拍案称奇,于是严督重责,峻刑酷法。本来秦律就相当严苛,经二世变本加厉,更为严酷。刑徒塞满道途,日日杀人无数。
除严刑峻法之外,秦二世为修宫筑室,役使民夫,横征暴敛。其中最大的工程,就是继续修建秦始皇未完成的阿房宫,此外还继续修筑直道、驰道、骊山墓和各项土木工程。又调征五万精兵屯卫咸阳,演习射猎。命各地郡县向咸阳转运粮草,转运者自带食物,不得食用咸阳300里内的谷物。赋敛日趋沉重,徭役越来越多,这样肆无忌惮的狂征滥调,使民力日益枯竭,渐渐地就使国家到了无人可征的程度。
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北边渔阳郡需要一批戍卒。朝廷见无人可征,便开始征发小官吏闾左。当陈胜、吴广等九百名楚地闾左走到大泽乡(今安徽宿县附近)时,正赶上一场大雨,泥泞的道路耽搁了行期。按照二世更改后的律条,戍卒不能按时到达指定的戍守地点,要处以斩首的死刑。在这种景况逼迫下,陈胜、吴广毅然举起了武装起义的旗帜。不长时间,反抗秦朝统治的武装斗争就遍布了关东各地。六国名号复起,诸侯林立,各自称王,矛头共同指向秦朝官府。陈胜的部将宋留打到武关,另一部将周文则率数10万大军直奔函谷关而来。
昏庸的秦二世接到报告,宁肯信其无,不肯信其有。有一次,他召集博士们讨论此事,有人主张“发兵镇压反叛”,二世硬是不承认有“反叛”,当然也不肯“发兵”。候补博士叔孙通见二世是一个喜欢听好话的昏君,就说:“他们说的都不对。现在天下合为一家,拆掉了城防,销毁了兵器,明主在上,法令在下,臣民奉职,四方安定,哪里还有敢造反的!陈胜等人不过是一群狗盗鼠窃之徒而已,何足挂齿。地方正在逮捕归案,陛下无须多虑。”二世听了这番话,称赞叔孙通答得好。接着,又让博士们重新一一回答,有的回答是“造反”,有的回答是“盗贼”。回答盗贼的没事儿,凡是回答造反的,二世一律以“不应该这样说”的罪名下令查办。二世赏赐叔孙通一套衣服,二十匹帛,并任命他为正式博士官。这样一来,官吏们纷纷效尤,从不以真情实况汇报,总是说些“群盗结伙抢劫,郡县正在追捕,现大都落网,不值得担忧”。二世一听,立即喜形于色。故此不管形势多么严重,二世皇帝一直闭目塞听。
把他逼到绝境的人,正是他的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