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样东西?
我琢磨不明白妙手要看什么东西非得去中原,还非得要我一块去,问他吧,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只是说,在下也是受人所托,见了苏姑娘自然明白。
我最受不了他念叨,所以也不敢多问,他会非常详细非常没有边际的陪你闲聊……
倒是他的两个小徒弟长的一水的嫩啊,尤其是小姑娘红药,八岁多一点点的年纪,眉目伶俐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啊转,古灵精怪的。
青帘比她长一岁,却被调教的老气横秋,小小年纪总是皱着个眉头,每天都按照妙手的吩咐来跟我晨昏定省,一次不落,规规矩矩。
“姑娘,喝药。”他递给我,皱着一双小眉头盯着我喝完,然后接过药碗,坐下,认真严肃的道:“青帘开始陪你说话了。”
我忙赔笑,缓和气氛的问道:“青帘你今年多大了啊?”
“姑娘昨天问过了。”
是吗……换一个,我又贱笑问:“青帘你多大的时候跟了你师父啊?”
“这个姑娘前天也问过了。”
也问过了吗……
那……我笑的有点挂不住,忙继续问道:“青帘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帘鄙夷的看我一眼,重重叹气道:“大人真无趣。”
那是要怎样啊!
我无力的托住脑袋,颓丧的问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青帘古怪的看我一眼,“等会儿姑娘不是要和我师父动身去中原吗?不在谷中用午饭。”
“这么快?”我吃惊,妙手没跟我说啊。
青帘点点头道:“师父说忠人所托,早些去的好。”
我眨了眨眼,讨好的对青帘笑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啊?让药王妙手先生都亲自动身。”
“哦,这个人……”
我忙凑上前一点,青帘皱着眉看我,道:“师父交代不能说。”
调教有方……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方式问,房门被人咣当一声踹了开,一小团红彤彤的影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推开青帘一头扎在榻上的锦被里,埋着脑袋不吭声。
我和青帘都愣了,看着身旁抱着被子埋头生气的红药,面面相觑,倒是青帘先道:“这又是怎么了?”青帘过来,拉她的胳膊,“哪个又欺负你了?”
“不要你管!”红药一把拍开他的手,小手在脸上胡乱一摸,气呼呼一面掉眼泪一面道:“你和师父都是一伙的!坏透了!坏蛋!大坏蛋!”
青帘莫名其妙的有些委屈道:“我哪里招你了……”
我是个大人,这个时候不能不开腔只看戏,便扶着红药的肩膀安慰道:“想开点,遇到这样一个师父也是没有办法的……”
青帘瞪我一眼,小红药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委屈万分的骂道:“我要和师父绝交!他不爱我了!他带你和青帘去玩都不带我!他一定一辈子都娶不了师娘!”
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要哭了……”青帘赶忙过来扯着袖子给她擦眼泪擦鼻涕,一面哄她道:“师父带我们去中原不是玩,是去办正事儿的……”
“有什么正事啊!师父是给人看病的!中原又没有病人,瞎跑什么呀!”红药哭的一双眼睛泪汪汪的。
“谁说没有病人。”青帘耐心的哄道:“你忘了,师父早就答应了那位公子帮他救人吗?一诺千金,说到要做到的,况且你也不希望那位公子伤心是不是?”
那位公子?哪位?
我咬着手指看红药哭声止了止,泪珠子还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抽着鼻子点了点头,又不服气道:“那我也有正事儿要去!”
“你有什么正事儿啊?”
“当然有!”红药气呼呼道:“我也答应了那个美人公子要去看他的!一诺千金,你说的!说到做不到的是小狗!”
青帘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憋了半天才道:“胡闹……”
“你跟师父一样!说不过就说人家胡闹!”红药委屈极了,忽然气冲冲的跑到桌前,踢凳子摔碗,又过来往榻上一坐,抹了眼泪道:“我就是胡闹!就是要去!”
“红药……”青帘皱着小脸嘴笨的讲不出话。
我插嘴道:“其实中原没什么玩的,而且坏人很多……”
“我才不怕坏人!”红药撇嘴道:“我连师父都不怕。”
“比你师父还坏的坏人?”我道。
“比如呢?”她问我。
我想了想道:“每天逼你练功,记不住不许吃饭,练不好还要罚跪,就算你记住了练好了要是比试输了还要挨打。”
红药吃惊的睁圆了眼睛看我。
我继续道:“还有很多骗子,明明说了今天你可以吃两碗饭,但是他一个不高兴就全部喂狗也不给你吃。”
“哇……”红药眨了眨眼睛,很同情的看着我道:“你好可怜啊!还不如一条狗……”
我挠头虚笑道:“我是举例子而已,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红药想了想,又蹙眉看我,“你骗我,那美人公子也是中原的,他就不是坏人。”
“哦?”我装出很吃惊的看她,“中原居然还有好人吗?我怎么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啊。”红药脱口道:“他没告诉过我,我就叫他美人公子,师父也叫他公子,什么阮……”
“红药!”青帘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皱眉瞪着我,对她道:“胡乱讲些什么,师父知道一定罚你!”拖着她往外走,还不忘瞪我。
我恬不知耻的冲他笑,他砰的一声摔门便出去了,震得我肝儿都颤。
没多久,妙手便敲门进了来,对我笑道:“苏姑娘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启程了。”
“好了。”我下榻穿好鞋子,提了斗篷一裹,道:“这就走吧。”
我随妙手一道出去,药庐外已经备好了马车,青帘在安置行礼,我左右瞧了瞧诧道:“怎么没见小红药啊?”
“哦。”妙手往车上递包裹,无奈的笑道:“小孩子闹脾气要跟在下绝交,祝在下一路顺风死在谷外。”
好毒啊……
“苏姑娘要跟她告个别吗?”青帘眼巴巴的问我。
妙手却替我打开帘子道:“不必了吧,来日方长,苏姑娘下次再来。”
来日方长。
我笑了笑道:“确实不必了,我本就是个不重要的过路人。况且红药还小,不要经历那么多离别的好。”我钻进车厢,在软榻上坐下。
妙手嘱咐了什么,半天后也带着青帘上了车,辘辘的车轮碾过,我挑开帘子往外瞧,青霭的黛山开满了辛夷花,白的,紫的,冷艳浮香。
来时不知来路,去时不明归途。
这个地方也总不是我可以停息的地方,我瞧的出来妙手并不太喜欢我跟小红药接触,也是,她小小年纪总是接触我这么糟糕的人,学不好。
“姑娘。”青帘扯了扯我衣角,我转过眼看他,他偷偷瞧了瞧妙手将一物塞在我的手里,咕哝的道:“这个是红药给你的。”
掌心里躺着一串小小的红玛瑙手串,一粒粒亮晶晶的,被青帘攥的潮潮热热。
妙手瞥了一眼,低声喃喃道:“也没见送为师些什么,不孝。”
不知为何,我瞧着那串红玛瑙手串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也跟孩子一样,鲜亮而美丽,脾气很坏,待我却很好,是极好极好的。
不论过去多久,我总是不敢想起镜莲死在我怀里的那日,热的血她冰冰凉的手指,这一辈子我都不能想起,不能忘记。
“姑娘?”青帘惊诧的看我,小小的手指碰了碰我的手腕,问道:“你脸色好难看,是不舒服吗?”
妙手慌忙起身来搭我的腕,我赶忙笑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小红药说的话来。”
“什么话?”妙手问我。
我靠着车窗,低眉拨弄着一粒粒小玛瑙,自顾笑了半天才道:“真可怜……”
“恩?”妙手听不懂。
我将手串又压回了青帘的手中,他一愣,我笑道:“跟小红药说谢谢,但我……不收礼物,以后都不会再收了。”
青帘还要问,妙手忽然对我道:“苏姑娘,在下不晓得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人总是要开心些的好,想我第一次见姑娘,姑娘坦荡明朗的极为可爱,如今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
“哦?”我靠着车窗看他笑,“先生,你何不先坦荡的对我?”
他便不讲话了,良久叹了口气道:“苏姑娘你多心了,在下虽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君子,但也绝对不会将姑娘往火坑里推啊,只不过是受人所托,实在是不能讲,但在下对姑娘保证,此去绝无凶险,那人也是一片苦心……”
一片苦心……
这一片苦心,我无福消受。
我靠着车窗眯眼睡了着,快到骊城时,才睁开眼对妙手道:“先生在骊城停一下,我有些事要办。”
“何事?”妙手赶忙拉住我,“苏姑娘不能乱跑啊,你跑了我怎么办……”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先生放心,我就是去找个人,不然我们一起去,那个人估计也是先生想见的。”
“谁?”
“沈青沈药师啊。”我一语刚落,妙手便窜下了车,快又急,又不放心的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给我。
“苏姑娘现在被魔教中人追捕,你还是蒙上面好些。”又道:“进城后你变装作是我的药童,我叫你小谢,可好?”
我点头,接过拍子蒙在脸上道:“先生可知魔教追捕我的是何人?”
妙手想了想道:“应该是新任教主,阮小公子吧。”
“哦?阮莲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