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汉游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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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小结义(5)

哥儿仨说得入港,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定睛看时,原来是从店房那边踅来个中年汉子——没听见脚步声,人已到了近前。来人三十多岁,是个胖子,一袭绸衣,浑身的肥肉颤颤地,团团脸上眯着一对笑眼。

“先生,有何贵干?”剧孟忙站起问道。

“这位少侠,可是姓剧名孟?”那胖子只管打量他。

“先生何以知晓在下?”

“可是骑了一匹火炭似的红马?”胖子再问。剧孟听了,疑惑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胖子一脸正色,“请少侠借一步说话。”

“哦,”剧孟犹豫了一下,“这二人是在下结义兄弟,足下有话但说无妨。”

胖子左右扫视了,低声道:“在下有机密事,请一起到我房中说罢。”

剧孟三人随着胖子,进了他的住房。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席一榻。分宾主坐下后,胖子开门见山道:“有人让我在此等候,给你捎话……”

“请先生明示。”剧孟愈发不解。

“你还不知道罢,”胖子声音转低,“现今各郡县的城门口,都贴了告示,绘了图像,悬赏捉拿你,说是‘上巳节’刺杀吕后的同党。”

剧孟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他原以为已经逃脱追捕,没有危险了。谁知道,官兵竟如附骨之蛆紧追不放。难怪路上,有人用那种眼光看自己。忙沉了沉心,问道:

“那带话的人是谁?”

“捎话人说,你年纪虽小,却有侠气。”胖子道,“他受人之托,一直暗中坠着保护你。那晚在小山村,便是他出手相助。如今你要出关,衣服虽然换了,马也需换过才行。明日上路,将我的马骑走罢。”

“捎话的前辈高姓大名,又受谁之托呢?”

“他不愿说出姓名——”胖子一顿,“事情匆忙,在下也没问他受谁之托;他只说,日后自能与你相见。如今他有事缠身,不能再护送你了。”

剧孟听了,仿佛失了主心骨,黯然道:“我原应想到的,我在长安无亲无故,托付之人必是袁大哥。那个前辈,一定是‘冷面侠隐’了。”

胖子不置可否,却做个奇怪手势——“伸出左掌,立即纂上”,嘴中却道:“你说他?”

“此为何意?”剧孟看了不懂。

“这是江湖上一个暗号……”胖子一笑。

“先生,”白龙忽然抢问,“你到底是不是田大侠呢?要是,就别装着了。恶(我)们都要拜他为师呢!”他有代地口音,把“我”字说成“恶”。

那人不以为忤,反“哈哈”大笑。半响,方摇头道:“可惜我不是……”两只笑眼,闪出狡慧的光来。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白龙又问。

“吓,我乃无名之辈,名字不说也罢。”那人站起来道,“我这就去牵马来——”回身要去,复又转过来,笑嘻嘻道:“在下关中人氏,名叫郭中。”

“多谢郭大侠好意;”剧孟忙伸手拦住,“难道,大侠骑了红马,不会招祸么?”

郭中笑道,“我是大人,怎会疑到我身上?”

剧孟一阵感动,立刻“咕咚”跪下,要拜郭中为师。白龙也跪下相求。薛况已有师父,也跪下帮腔:“郭大侠恩准罢,都是一片至诚的。”

郭中忙扶他们起来,笑道:“几位少侠,快请起来罢;我是终生不收徒的。”

剧孟三人只跪地不起。郭中无法,只好说:“你们先起来,我还有话说……”剧孟三人这才起来。

郭中道:“江湖上有两句话,你们没听说过么?”

三人同声道:“不曾听说,请郭大侠指教。”

郭中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剑术尊田鲁,宝刃唯一剪’。”

剧孟顿时一震,心中暗忖:这“一剪”,怕就是那话儿了。正好问个究竟。心中这么想,脸上却装作毫不知情。

郭中不知剧孟存了这个心思,只道他们初涉江湖,阅历还少,便备细说给他们听……

原来剑术一道,自春秋以来分为南北两派。当今剑术大家,北派首推剑术大家鲁勾践,其传承来自他的父亲——战国剑术高手鲁石公;听说鲁勾践已八十多岁了,在陈地一带隐居。另一派为南派,其祖师原是女子,就是当年越王勾践请来的教师越女,现今传人便是“冷面侠隐”田仲。田仲不仅剑术高超,更兼行侠仗义,人品甚好,已成游侠的领袖。

郭中最后道:“田仲的武功和为人,比我强上百倍。听说他为人严厉,绝少轻易收徒;如今,你们得到他的垂青,真乃绝好机缘,千万莫要错过啊!”说得极是诚恳。

剧孟道:“郭大侠说得虽好,但是,田仲侠隐的行踪不定,我们又到哪里去寻?”

郭中道:“当真有缘,前两日我还碰见他!他说就在左近还有勾当。你们一路向东去,或许能够碰上呢!”

“适才大侠所说的‘一剪’,可是有所指?” 剧孟又问。

“当然喽!”郭中笑一笑,“这‘一剪’,并非指甚么剪刀,而是一把名叫‘悬剪剑’的宝剑……”接着,他说出一番话来,令三人咋舌不已……

原来,自古人们就对宝剑特别崇拜。认为一把好“剑”,必有龙蛇的灵性,具有超然神力。譬如,当年楚王请欧冶子、干将制出“龙渊、太阿和工布”三剑。风胡子曾说过:“欲知龙渊,观其状,如登高山、临深渊;欲知太阿,观其釽,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欲知工布,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后来,晋国郑王为夺剑而兴兵围楚,而楚王在城上挥舞太阿剑,居然使晋国三军大败,士卒流血百里。连楚王也不禁感到疑惑:“夫剑,铁耳,固能有精神若此乎?”

正因如此,史籍上记载:黄帝有“轩辕剑”、颛顼有“画影剑”、夏禹有“星宿剑”、殷太甲有“照胆坚”、周穆王有“昆吾剑”、秦赢政有“定秦剑”。当年,刘邦在泗水起事,就是得了‘赤霄剑’,斩白蛇而后得天下。刘邦进长安后,将“赤霄剑”藏于武库。从此,这里常见白气冲天。

最后,郭中又道:“‘一剪’无匹,也在于此。据说,谁拥有此剑,谁就会得到江山!”

“此话当真?”剧孟慌忙问道。

“不过是些传说——”郭中颇不以为然,一哂道:“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反正高祖、吕后,他们都是信的。有传言,前几日刺客行刺吕后,便用的此剑;这也是大搜捕的原因……”

剧孟听了,愈加惴惴不安。暗忖:袁大哥说此剑是一把宝刃,黑妇人说它是宝藏钥匙;如今郭大侠又说,它与江山社稷相关。这怎么得了啊!幸亏早将它藏过;不然人人觊觎,可就麻烦大了。心中这般想,表面却装作镇静,淡淡地把话题引开:“吕后遇刺,不知结果如何?”

“快死了,”郭中随口道,“早传得沸沸扬扬了,你没听说么……”

原来,吕后“上巳节”遇刺,一回宫便倒下了。她的剑伤倒不重,未伤及筋骨,敷些刀伤药也就好了。她腋窝被黑狗咬了,伤口不红不肿,只有几个犬牙印;可一个时辰后,便觉麻木发痒、头痛无力,更怪的是恐水、怕风、流涎、痉挛。唤太医来治,服药敷丹,全不见效。嘴中更胡言乱语,说被她害死的韩信、赵王如意和戚夫人的冤魂来讨债。请太卜占卦,说是五鬼闹宫。请人杀白狗禳灾,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说到这里,郭中笑道:“病成这样,大约活不长了。”

剧孟不由暗中解恨。刺客大叔没有白死,哼!你个老妖婆,终须抵上一命!遂接过话茬,故意问道:“听路上传言,那刺客仿佛叫‘韦远’……不知,郭大侠可知此人?”

“韦远?不,此人叫韩远!你从长安来,可见过他?”郭中十分关切。

“不是叫韦远么?”剧孟反问。

“不,你大约听错了。”郭中纠正道,“此人姓韩,不姓韦。”

剧孟心中納罕,为何姓氏不符?但又不便追问,也就含糊当刺客是“韩远”。遂把如何与“韩远”相遇,以及将他埋葬等情形,约略说了一遍;只略过临终赠剑托付一事。

最后又问:是否知晓“韩远”的女儿?

郭中听了,顿露钦佩之色;笑道:“田大侠果然没有看错人,少侠义薄云天!”

说至此处,已没了笑容。他道:“我与韩远并不相识。只是前几日,听田大侠说起了他。因敬他夫妇刚烈,想去为他们料理后事。传闻韩夫人的尸首,被官府打捞上来,在城门枭首示众,至今尚未入葬。至于他们的女儿——田仲大侠与韩家甚有渊源。见了他,你一问就知道了。”说毕,郭中便去了。

不一刻,郭中牵来一匹黄缎子似的骏马。到近前一看,这马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顶,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郭中道:“此马名‘飞黄’,亦是一匹良驹。”

剧孟也把火焰驹牵给郭中。他难过地拍拍“火焰驹”,用脸亲了又亲,哽咽道:“焰儿,你去服侍郭大侠罢,他不会亏待你!”

常言道:马通人性。火焰驹见主人这般说,似乎听懂了,扬头踏蹄,甩尾摆鬃,昂首嘶鸣,颇为不舍。剧孟无法,只得安慰火焰驹几句,含泪离去。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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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嫫母,古代最出名的丑女,但她为人贤德。黄帝娶她为妻。 “无盐”,是战国时齐国无盐县的丑女锺离春,长得凹头深目,长肚大节,昂鼻结喉,肥顶少发,肤如烤漆。她谒见齐宣王,当面指责他的奢淫腐败。宣王十分感动,立她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