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枚镶金“木矢”(4)
剧孟知张回有要紧事,便先送走赵君放,然后把张回让进自己屋内。闭好房门,张回这才低声道:
“‘那个’,被人盗走了。”张回用手比划一下,意指宝剑。
“甚么,‘悬剪剑’丟了?”剧孟怕听错了,忙重复一遍。张回懊丧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剧孟极感震惊,仿佛晴天打个霹雳,不敢置信;但见张回不似作假,便追问怎么丢的?
“丢的太蹊跷了!这事倒是与韦九儿有关……”张回遂一五一十,讲了丢剑的详细经过……
今年,韦九刚好十三岁了。从她十岁起,张回便在后院教她习武。开始时,只学些扎根基的拳脚功夫,然后再学弩箭和剑术。三日前,祖孙俩正用那柄“悬剪剑”习练,忽然一位伙计到后院禀告,说前面来了客人,非要面见坊主。张回嘱咐九儿自己先练着,便去会客。等张回送走客人再回来时,韦九儿却昏倒在地上,“悬剪剑”也不见了。待把九儿救醒,她只说一个蒙面大汉跳进墙来,上来便抢剑,自己人小力单,几拳便被打昏。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张回深为自责:“九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怨不得她,是我太大意了。”
“这事怎恁地蹊跷?可与那个来客有干系?”
“大约是有人设了局”张回表示赞同,“那位客商,以前从未见过。他说要订造一批箭矢,数量很大,先看看货样。此后这人却再未来过。”
“没有找过么?”
“到哪里去寻?这种事又怎好逢人便说?只好‘哑子吃黄连。私下里,慢慢查访。’”张回说完,便一叠声地叹气。他深知这把剑的份量,不单是韩家的命根子,里面还有不少朋友的心血,甚至性命。连日来,张回愁眉苦脸,一下便老了许多。
“那蒙面大汉,可留下可疑痕迹?”剧孟又问。
“没有。”张回摇摇头。
“前面来订货的人,相貌、口音如何?”
“是个彪形大汉。”张回极力地回忆着。
“前辈,可否让在下到府上,勘查一番……”剧孟已经想好,既然此事被自己遇上了,说不得要助一臂之力,设法把剑追回来。他刚把此意说出,张回立刻喜出望外,忙道:“老朽正有此意!”
当即,二人同去马厩牵了马,与宋邑告辞。缇萦也扶着爹爹出来送客。忙乱中,她嫣然一笑:
“剧大哥,你要去哪里?”
“到张府。”剧孟边走边答。
“我也跟你去,行么?”缇萦软语相求,说着拿眼偷瞟爹爹和张老爷子。淳于老人只笑望剧孟,不置可否,其实是默认了。那张回却有些迟疑。
剧孟当然会意,便笑着便代为求情:“张前辈,让她去罢;缇萦妹子,心思细密,说不定……”
张回是成了精的人,甚么人情世故不明白?见这两个年轻人颇有情意,自己亦从这个年岁过过,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其实,他只想对一半,缇萦年龄虽幼,却心思细密,有她同去勘查失剑之事,实是大有脾益。
张记制箭作坊,座落在西市闹区的西边角。前店后宅,占地颇广。三人到后,先在客厅待茶。剧孟一边啜茶,一边闲问:“九儿姑娘好罢?如今也长高了罢?”他本想当面问一问韦九,出事时的情形。
“因为出了事,怕有闪失,已把她送到乡下。不然,正应出来见见恩人。”张回老人略显歉意,“要不,马上派人把她接回来?”
“不必了,”剧孟摇摇头,接着问道:“前辈,请仔细想想,近来府上可有甚么异常不?”
缇萦并不搭言,只在一旁静听。适才路上,她与剧孟同乘一骑,剧孟已把丢剑情形大略告诉了她。
张回没有立刻回话,只在地上蹀躞地走着。蓦地,一拍脑袋道:“会不会与那厮有牵连?”接着迟疑道,“坊里有个伙计,叫王二的,忽地辞去不干了。不过,此人一向勤快寡言,只是好酒,喜赌。丟剑的第二日,他说老母病危,火急要去。我看他平日没有积蓄,还帮了他两串钱……谁知,他连铺盖行李和那两串钱一概未动,竟连夜走了;让人好生不解!”
“可查看过他的住处?”缇萦一语点醒。
“还未看过。”张回道。
三人摸着黑,七扭八拐,来到前面一个跨院——正是工匠休歇的所在。西厢一排草屋,都闪出亮光。张回径直来到数内一间,敲门进去。门开处,立刻有股汗臭合着劣酒的气味冲出来。里面点盏油灯,地上五七张蒲草席,席下是厚厚的稻草。几个汉子东躺西歪在睡觉,也有的正闲唠,喝酒;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尽量压低声玩着“樗蒲”之戏。
众人见坊主亲来,忙停下不玩;躺着的也坐起来。有人笑道:“主人也来这腌臜地方?找哪个有事差遣?”
张回打了招呼,遂问:“王二在哪里歇?”
有人指了指角落;那里正有一床薄被,一个破烂包裹,旁边放着两串铜钱。三人上前仔细看。缇萦打开包裹,里边不过是几件替换的寻常旧衣,并没有可疑之物。忽然,从衣缝中滑出一枚金丝镶嵌的赌具——“木矢”!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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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老之学,即黄帝、老子学说,主张清静、无为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