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边一丝水线(3)
一时,二人吐出心中郁闷,又有说有笑了。只是烈日当空,火烤也似,直晒得二人头脸、肩背生疼。又漂流个把时辰,已将正午。忽然,狂风大作,一座云山突由日边高起,云边金蛇乱闪,雷声殷殷。转眼间,烏云铺天盖地而来,眼前立暗,倾盆大雨,宛如天河倒泻。迅雷急闪一个接一个,震得骇浪群飞,惊涛直立,一层接一层,当头压到。二人一筏随同浪涛起伏,犹如一片树叶,上下抛掷于万顷狂澜之上。要不是白龙精通水性,剧孟武功深厚,即使不翻倒跌入水中,也会被那瀑布般的大雨砸得闭过气去。
这场暴雨,竟下了两个多时辰,等到风停雨住,二人才稍加喘息。天上夕阳如血,下面滚滚黄流。
白龙道:“昨天黄河决口,也是这个时候。大雨刚住,水流更急,恶(我)们也不知飘流了多远。夜里无月,黄昏前再寻不到高地,一不留神,顺流入海,那才叫糟呢!”
剧孟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罢……”
白龙道:“恶(我)们已两天没吃东西了。幸亏天热,又灌了一肚子黄泥汤,一点也不觉饿;要不,饿也得饿熊了——恶(我)们往西南划着罢!”白龙从小是大肚汉,最怕饿饭。
“真难为你了。”剧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回逃生了,我一定请你吃烤猪肘,保你管夠!”
“别说猪肘儿了,连个猪屁恶(我)都没闻见呢!”
二人调侃一回,精神又放松了一些。就这般,又向南漂流了一夜。因为木筏窄小颠簸,二人强打精神,丝毫不敢合眼。天上无月,四周黑暗,只听得“哗哗”的流水声。
第二日,又漂流一整天,偶见水中高树上有一、两个人影。但是水流湍急,木筏只一闪而过。傍晚时分,前面现出一片水绿绿的影子。
“快看哪!剧哥,”白龙立刻惊喜叫道,“那前面不是陆地?那绿色正是庄稼呢!”
“哪会!”剧孟看了不信,“陆地必有人家,怎连间草房也无?”
待漂近再看时,原来是一大片芦苇。白龙不由泄气了,剧孟却喜道:
“哎呀,这回可好了!”
“怎么?”白龙忙问。
剧孟笑着解说:“苇子多生在洼地,这一带必然水浅,想必离陆地不远了!你怎反倒失望了?”白龙立被提醒,这才又高兴起来。
二人正在说着,就听“当!当!当!”锣声连响。跟着,五七条木船绕着芦苇丛,顺斜驶过来。当头一只大船上,站着一位儒冠佩剑青年,两旁分列四个壮汉,后面还有两个摇橹的。
相隔渐近,布衣青年嘴皮微动,似在说甚么;一个壮汉马上高喊:“难友莫急!”另一壮汉手扬处,一根带套索的铁抓隔水飞来,不等抓到,白龙已抄在手中。两人用力,片刻木筏已至大船近前。相隔还有五七尺远,白、剧二人只一纵,便稳稳站到大船甲板上。
那青年见对方好身手,不由暗中佩服,忙施礼道:“二位快请舱内歇息。”又对大汉高喊,“再找一找,看还有没有落水人!”
剧、白见他长身玉立,丰神俊爽,辞色诚恳,也就不作客套,进舱歇息。舱内,已有几个刚救起的灾民,自有家丁悉心照料。大船又搜巡一回,没有发现甚么,见天色渐黑,这才掉转方向驶向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