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宣统”骑车撞倒老太太,屡屡看望,甘当“孝子贤孙”。李淑贤并不反对。
杜聿明夫人来访,对李淑贤坦诚言之:
因自己“管教严”,老杜一辈子不敢拈花惹草……
婚后有一段时间,早晨起床以后,溥仪总愿意叫上我一起到院外去遛一遛。有时我怕累,就在胡同里走上一圈就算完事了。一路上,溥仪一见到认得的街坊就打招呼,碰到谁都点头。
无论是街道干部还是普通百姓,他不分彼此,见了面差不多都要跟人家聊一阵儿。街坊都说,溥仪没架子。也不管老太太、老头、大人或小孩儿,见了他也都愿意打招呼。有时,他半天没回来,出去一瞧,他正跟人聊天呢。
他呀,还总愿跟人说笑话。
自打搬到西城东观音寺胡同之后,一次杜聿明夫妇和郑庭笈夫妇一起到我家里做客。我记得那是1963年左右。杜聿明的太太,人称杜老太太――她是第一次到我家。
一有曹秀清进了我家,可就热闹了。她大声说笑,还跟溥仪逗开了:
“我说老溥呀,你哪儿找了这么好的爱人啊?”
溥仪听了非常得意,哈哈大笑,显得很高兴。
临走之前,杜老太太见溥仪和我身体都不算好,就提议让我俩找一个保姆。
当时,我们没找保姆。可是,我的身体愈来愈不好,家务事挺多,于是我家相继雇了几个女佣。
溥仪没什么架子,吃饭时总是叫上女佣在一个饭桌吃饭,吃一样的饭菜。要是听说女佣家里缺什么或少什么,溥仪总惦念让我给人家拿一些。有时还把一些旧衣服什么的,送给女佣人。
那几年,先后有几个女佣在我家干过,都对溥仪印象不错,总念他的好儿。
就在溥仪去世以后,一个在我家里当过佣人的杜太太的女儿没钱交学费,找到了我,我也学着溥仪的样儿,帮她先把学费垫上了。
溥仪在世时的一天,一个在家当女佣的老太太倒土时不小心摔倒,连膝盖都摔破了。我和溥仪赶紧让她休息,又赶去她家里看望。
一连几天,她都来不了,我跟溥仪轮流去看她。当时,粮食都很紧张,溥仪跟我商量,拿了一些粮票和钱给她。那个老太太特别感动,逢人就说溥仪人好。
那个老太太家里比较困难,屋子里也挺杂乱。溥仪去了就坐在老太太跟前聊天,问寒问暖。街坊都夸溥仪:
“‘小皇上’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哟。到人家里也不管脏不脏,去了就坐下跟老太太聊,真不错!”
这件事传开了,邻居对我们反映都很好。像后来“文化大革命”高潮期间,很多人挨了斗,而街上没有群众骂我们家一句,更甭说批斗溥仪了。
有一天,我俩上街,溥仪瞧马路上人们骑自行车挺羡慕,跟我说:
“我也会骑自行车。”
“你也会骑?”我表示不相信。
“我早在宫里头就学会啦。回头让你瞧瞧……”
过了没几天,他跟同院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骑给我看。我一看,溥仪确实骑得不错,一会儿他骑得飞快,一直骑到胡同口不见了人影儿。
突然间,溥仪骑着自行车停在了我的身后,吓了我一跳。
原来,溥仪从胡同另一头骑车绕了过来。“怎么样?”溥仪一脸风光的样子。
“不错,不错。”我夸了他几句。
“你上来坐在后座上,我来带你。”溥仪竟然提出来用自行车带着我转一圈。
我有点儿害怕,不敢坐上去。溥仪还笑话我胆小呢。
看着溥仪骑车挺风光,于是,我也想学骑自行车。
“我想买辆自行车,就在院里练着骑。好不好呀?”
“这可不行!”没想到溥仪一口拒绝。无论怎么说,溥仪就是不让。
“我不上街行不行啊?”
“那你也不能练骑自行车。不然,我会得神经病!”
原来,溥仪怕我骑车被人撞着。一直到最后,溥仪也没让我买自行车。
听了溥仪的话,我倒既没练车也没被人撞过,溥仪骑车却把邻居撞伤了。
他撞的是一个老太太。
那天,他又跟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刚刚骑到胡同口,没留神过来一个老太太。溥仪一把没刹住闸,把老太太撞倒在地上了。
溥仪吓得够呛,连忙扶老太太起来,询问伤着哪儿了。
“最好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由于溥仪骑车不太快,老太太撞得不算太重,一见撞自己的是溥仪,她反倒一下乐了。
临走,溥仪告诉老太太:
“您要是如果发现不舒服,可以到我家里找我去……”
之后,他又详细告知了家庭住址的门牌号码,自己叫什么名字。其实,人家早就知道他是远近闻名的那个“小宣统儿”了。
这件事情之后,老太太很感动。邻里之间传开了,溥仪有了一个不错的名声。
溥仪新婚之后,搬到了东观音寺胡同。一直到逝世为止,与邻居相处得应该说是不错。据我80年代初期在东观音寺胡同街坊间的采访,序仪在撞倒老太太之后,还曾屡次买了礼物前去看望,使周围的街坊都很感动。直到几年以后,溥仪还惦念着这位老太太。
在那儿居住的几年间,虽然大名鼎鼎的“小宣统儿”并没像雷锋那样整天为街坊做好事,但大家一致公认这是一个好老头儿。“文革”期间,或许是他的人缘不错,才没有受到像其他“黑五类”那样的冲击。
大约是1976年春夏之际的一天,我在东城草园胡同李淑贤的家里整理溥仪日记时,正巧杜聿明的妻子曹秀清来串门。只见这位老太太半大的脚穿着一双皮鞋,神气地翘着二郎腿。话题自然聊起了她和老杜当年去新婚之后的溥仪家串门的旧事……
这时,曹秀清骄傲地说起,在原国民党所有高级将官当中,只有杜聿明这位夫人是个别原配夫人之一。郑庭笈曾说:
“这位夫人谁也惹不起,连蒋介石都怕她三分……”
这说的是历史上一件并非众所周知的事件。在解放战争中,当杜聿明被解放军俘获不知下落之后,曹秀清亲自找到蒋介石索要丈夫,在“总统府”大闹了一场。结果,还是由宋美龄出面对曹秀清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说了不少好话才算完事……
那天,曹秀清端坐椅子上,啜了一口茶水,对我说:
“我才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呢!”
这使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过去,杜聿明曾帮她对人解释说:过去在陕西农村,年轻泼辣的曹秀清担任过村里妇救会主任,确是一名共产党员。直到去部队找杜聿明,才跟组织失掉了联系……
在杜老太太的“管制”之下,杜聿明不仅没有娶三房四妾,连拈花惹草都不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