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势力眼——周总理打来电话,才让溥仪住进高干病房。
溥杰从日本买来血浆抢救溥仪。究竟是医院不让用还是李淑贤不让用?溥仪逝世是否与此有关?众说纷纭。
从我接触溥仪开始,我就没见他发过愁。他总是爱说爱笑,尤其是遇到好事总爱开怀大笑。连他起初知道得了重病,他也没发愁。直到“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孙博盛来信批判他,他才发了愁,真正地发了愁。
溥仪变得格外烦躁,动不动就发脾气。临去世的前几个月,他突然变得脾气好了起来,甚至变得让人难以接受。
他一步一挪地主动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早晨,吃完早餐,溥仪主动起身擦抹桌子,见桌布有点儿脏,他揭换台布时不小心地把一块手表甩在了几尺远的墙根。那是一块苏联手表,在1962年结婚不久,他用260块钱给我买的。在当时,这算很昂贵的奢侈品。
我当时满脸不高兴,脱口说出几句不好听的责备话来:
“你可真笨哪!”
溥仪听了,并不争辩,也不看我,只是自责地小声说:
“真是对不起,以后我再给你买一块……”
我实在忍不住,仍叨唠个没完。
这时,溥仪木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声不响。然后,走近我的身旁,对我格外温和地道歉:
“只要我活着,我一定再买一块好表赔你。说话算话。行吗?”
我没听完他的话,扭身走开了。
他的话最终也没兑现。因为过了不久,他就病倒了。
溥仪再次住院时,可惹了麻烦。
当时,正闹“文化大革命”,围绕溥仪能否住进高干病房,居然引起了医院内两派的激烈争论。
一天晚上,吴德诚大夫找到我,跟我说:
“一派有意见,不让溥仪住在高干病房……”
我听了很着急,马上叮嘱吴大夫:
“你可不能告诉溥仪啊……”
因为当时溥仪的病情正在加重,他知道了会影响治疗。我当时就去了全国政协机关。结果,政协早已经没人了。我一顿乱找,结果找到了一个跟溥仪一起特赦的政协委员,真像揪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恳求他,让他给帮忙找一下政协领导,哪知他一点儿忙都不肯帮,惟恐惹麻烦。到最后,甚至他连一个电话都不肯打。我真失望了。
不得已,我又去了溥杰家里求他帮忙。好在溥杰答应帮忙,只是讲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政协找领导。
溥杰说话算话。第二天,溥杰一早就去政协找到了政协副秘书长沈德纯。沈副秘书长立即汇报给了周总理。当时,周总理兼任全国政协主席。
听说,周总理接到汇报后,马上给全国政协打来电话:
让溥仪住在医院的高干病房!
问题好歹解决了。我的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溥仪自从出了医院,在家里养病的那些日子,他无所事事。见到厨房里有蚂蚁,便用棒子面作诱饵,一点点儿把蚂蚁从厨房里引到院子里来。在阳光下,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用棒子面喂蚂蚁。
当时,他的腿肿得非常厉害,走路已经挺困难了,他就搬一把椅子坐在上面,逗蚂蚁玩,直到把院里的蚂蚁几乎都招到了身边。我看着都肉麻,头皮发炸。可他除了吃饭,能整整一天喂蚂蚁。
他从来不弄死蚂蚁。听他说,小时候他就曾在宫里跟蚂蚁玩个没完。如今,他到了暮年居然又回到童年的游戏里来了。
这,距他逝世只有不到几个月的时间。
那些日子,溥仪病重得走不了路了,每次带他去看病,总要扶着他走很长时间路。当时公共汽车上满是来北京串联的红卫兵,根本挤不上车。
望着一辆一辆驶过的公共汽车,我扶着溥仪在马路上,慢慢地挪到人民医院。
溥仪已是癌症晚期,最终确了诊。1967年9月份,溥杰作了最后的努力。他邀请肿瘤医院院长吴恒兴夫妻到自己家里吃饭。溥杰的妻子嵯峨浩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讲究的西餐。饭后,吴院长给溥仪作了认真诊断,确诊又发生了“贫血症”。
经考虑,吴院长提出了医治建议:输血浆。而且,要输质量好的进口血浆。
于是,溥杰叫嵯峨浩的弟弟嵯峨公元从日本买来10瓶血浆――价格是200元人民币,空运到了北京。
病情已明显加重的溥仪,却没忘记提醒我让我还给溥杰药钱,以免引起妯娌之间的矛盾。
几经商量,我们只要了两瓶血浆,给了溥杰40块钱人民币。
谁料到,血浆好容易从日本运到了,我拿到了人民医院,大夫却不让用。问来问去,才知道大夫说不懂日文,所以不敢用。我找了一个大夫,将说明译成了日文,可医院怕承担医疗责任还是没给用。
对于李淑贤给溥仪输血浆之事,在载涛夫人王乃文的记忆中却不是这样的。她接受我的采访时,说:
溥仪病重时,溥杰从日本弄来了一些好药。当时,李淑贤没让用这些药。等溥仪死后,李淑贤把这些贵重药给高价卖了。家族里的一些人知道后,对李淑贤意见很大。
另据一位医护人员回忆:当时,对是否注射日本血浆,医院里意见不太一样。最后询问家属李淑贤的意见,她不太敢用。所以,到最后,溥仪也没有用上进口血泉。
据我所知,在多种说法中,这位医护人员的回忆大概是基本可信的。至于卖血浆之事,我询问过生前的李淑贤。提起此事,她曾非常气愤地对我说:我听说,有人说我不舍得给溥仪使用日本血浆,留着溥仪死后卖给别人……如果血装真能救活溥仪,我干嘛不让他使呢?说这话的人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对于卖血浆,李淑贤并不否认。她说:溥仪死了,血浆留着没有用,我这是拿钱买来的。卖给别人有什么不对?
在撰写溥仪后半生回忆稿时,李淑贤坚持不让我写上全部事情过程,也不让写上她卖血浆之事,说:这些跟溥仪后半生无关,只写上医院不让用日本血浆就行了。
关于血浆之事,我曾采访过溥杰先生。显然,他不愿提及拄事。但他还是证实了:他曾让妻子的弟弟从日本买了不少瓶血浆,可李淑贤只要了两瓶,也只给了两瓶的钱,其它的无论怎么说,她就是不要了。连这两瓶她后来也卖给了别人。
实际上,溥杰也不了解李淑贤何时卖掉的血浆。真实的情况是:当博仪死后,李淑贤才将血浆卖了。应该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进口血浆白白地留着,李淑贤也没任何用处。在这件事上,她似乎没什么过错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