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7年,荆轲从燕国出发到咸阳去。燕太子丹还派了个年轻的勇士秦舞阳,做荆轲的助手。
易水河畔长亭内,燕太子丹置酒为荆轲送行。
荆轲面呈古铜色,秦舞阳面色白净,跟天空中的白云同一个颜色。荆轲话语不多,多数时间缄默不语,秦舞阳却滔滔不绝,言语之中多慷慨激昂,仿佛现在秦始皇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他正在进行一件世无前例无比悲壮无比神圣的大事,秦舞阳一双明媚的眼波也比荆轲要好看得多了,像亭子外面的柳色一样翠绿鲜艳,似乎燕太子丹为他们设宴践行,根本就不需要用什么酒,只要折几根亭外的依依柳条儿就行了。
亭内放着筑,高渐离在击着筑,筑声悲怆而凄凉,时而激越壮烈,时而悲愁忧伤。
燕太子丹将酒蛊端给荆轲和秦舞阳,他们接过酒蛊,一饮而尽。
荆轲情不自禁地吟咏起来,一唱三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秦舞阳舞起了剑,剑影憧憧,剑气森森。
燕太子丹拉着荆轲的手,久久不肯放下来。
荆轲:“千里青山我独行,十里长亭总有别,太子殿下,你就不必再相送了。”
这时候,亭子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声音,荆轲喝道:“有人。”
击筑声戛然而止。
稍后,一个窈窕的身影跃入亭子里,燕太子丹的长剑早已一剑封喉,指向了她的咽喉处。
她嗔怪道:“我又不是秦始皇,你拿剑指着我做什么?”
进来的姑娘细皮嫩肉,眉眼妩媚,她是红玉公主。秦舞阳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眼睛都直了,心跳也停止了,呼吸也停止了。
燕太子丹放下剑,嗔道:“妹妹,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红玉白了他一眼,眼神中闪着光,嚷嚷道:“我不怪你,你倒数落起我来了!哇,这么香的美酒,这么好听的音乐,也不带上我,你们躲到这亭子里偷偷享用,你们也太自私了!我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哥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叫上我?”
燕太子丹火了:“别胡闹,回去!”
红玉大声道:“我不走!我要与两位壮士一起去咸阳宫杀秦始皇!”
秦舞阳急忙将手指放在上唇中间,嘘了一声。
荆轲道:“小点儿声,要是让人听见了,我们的命都没了。”
红玉公主睃了一眼荆轲,张了张嘴巴。明媚的阳光斜射进来,映照着她披散的长发,清澈的眼波,也映着她妩媚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久已不食人间烟火。
燕太子丹轻声道:“妹妹,你还是回宫去吧。江上的风这么大,当心你被吹下去喂鱼,就算你不掉到江里去,回头风一吹着了凉,父王又要拿我们出气了。”
她嫣然一笑,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
红玉公主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她纤细柔美的身子,看上去像一株杨柳依依,随时会被一阵风吹进江水里。
燕子丹再次劝解:“小妹,你就别胡闹了,快回去吧,父王见不到你怕又要急了。”
红玉凤眼圆睁,大声道:“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跳江。”
荆轲:“你要跳江?公主好端端的,跳江做什么?”
红玉:“喂鱼。反正也没人疼。”
燕太子丹笑道:“她要跳江,谁能拦得住?”
红玉叫了起来:“你,冷血。你们都冷血!”
红玉忽然盯住荆轲面前黑色的包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空气沉闷得像是要窒息。
高渐离道:“是秦国樊将军的头颅。”
红玉大惊,顿时花容失色:“你们……你们把他杀了?”
高渐离一字一顿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阴冷的江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带着丝丝凉意。江面上的水波软得像是锻子,江边的芦苇在寒风中不停地摇曳。
所有的人都一脸的肃穆。
红玉转过身去,冲着荆轲道:“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荆轲面无表情:“这不可能。”
红玉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也不让我去?”
荆轲冷冷地道:“我们是去送死的。”
红玉尖叫:“我不怕死!”
高渐离:“公主,你是金枝玉叶。这样吧,他们去后,我弹琴给你听。”
燕太子丹:“他的琴可是全世界弹得最好的。”
红玉歇斯底里地尖叫:“我要你天天给我弹琴,天天陪我喝酒,天天陪我下棋,天天给本公主击筑。天天……”
红玉公主呜呜地哭了起来。
高渐离开始击筑,其声时而慷慨悲壮,时而幽怨凄凉。
红玉颤声道:“两位壮士,我敬你们一杯吧。”
红玉给荆轲与秦舞阳敬酒,他们一饮而尽。
高渐离依然在击筑,红玉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她的歌声与他的击筑声相呼应着,曲调何其悲凉,痛人心肺,催人泪下。她的眼角涌出了一颗冰凉的泪水,先是一动不动地挂着,终于滑落了下来。她临风玉立,也不伸手去拭,任凭泪水涌出来,一张清秀的脸上梨花带雨,泪珠儿滚珠溅玉。
江边停着一只木船,荆轲与秦舞阳作别燕太子丹,转身朝那船走去。又一阵冷嗖嗖的江风吹来,红玉打了一个美丽的冷颤。忽然,她的身子花枝乱颤,像一棵寒风中颤抖的花树。
在高渐离苍凉的击筑声和易水河萧瑟的秋风中,荆轲和秦舞阳上路了。他们携带着秦将樊于期的头颅及燕督亢地图谒见秦始皇,内藏浸透了毒液的匕首,也就是一把鱼肠剑。
寒风飒飒,悲歌渐远,孤帆远影在水天交接处,他们孤独的背影消失在易水河畔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