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居民每天从早到晚为生活而奔波,他们都相信这样一句格言:“出门就是丛林”。居住在尼日利亚的西方人一般感受不到日常生活的喧闹,因为他们大多居住在安静的富人居住区,这些富人居住区是殖民地时代由政府和外国大公司为外国雇员修建的。《商务旅行者》杂志1993年6月刊登了一篇题为“双城记”的文章,对外国人在尼日利亚最大的城市拉各斯的生活进行了如下描述:邻近的工厂两次遭到机枪扫射,尸体就横在路的那边。隔壁的宾馆遭到抢劫;一位司机的兄弟让绑匪抢走了车;一位朋友的朋友遇上了强盗,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钱,可就这样强盗怕他追赶还用枪打伤了他的腿。拉各斯的每一天都有事,你只能适应。逛市场的人并不一定都是要买东西,有的人只是想随便看看,凑凑热闹,或会会朋友。尼日利亚人对业余时间一点都不含糊,玩起来非常投入。他们特别喜欢体育运动,从他们最喜好什么体育项目也可以看出他们的活力。欧洲人到来之前,自由式摔交是许多地区最受喜爱的体育运动,至今仍然如此。还有拳击。不过要论最能吸引尼日利亚人的体育项目,还得说足球,不论是上场踢还是场下看。总之那些没有身体冲撞的体育项目提不起尼日利亚人的兴趣。
下层工人还兴玩西洋跳棋,一边玩还一边评头论足,有时还下点赌注(不是钱)。最受喜爱的放松方式就是跟朋友聊天:日常生活中的怪事,流言蜚语,国家大事,无所不谈。尼日利亚人喜欢闹,不喜欢静;喜欢聚,不喜欢散。
节庆是尼日利亚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尼日利亚人既过伊斯兰教节日也过基督教节日,还有地方的传统节日。有的节日起源于宗教,但是已经基本上不再有宗教内容。婚礼、洗礼和葬礼是最隆重的仪式,主办者常常把仪式搞得非常铺张,以显示自己财大气粗。尼日利亚的有钱人乐得显摆自己富有,巴不得有个机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钱,讲起排场来无所顾忌。所有尼日利亚人都知道什么是地位的象征:奢华的婚礼或葬礼,带司机的轿车,高档服装,带仆人房间的豪宅。石油大开发的年代里,有一度还时兴买一辆私人吉普车。
过节可以让人们暂时摆脱疲于奔命的日常生活。每逢重大节日,连市场都空空如也。过节少不了撮一顿饭,要么请别人吃,要么被人请。不论请客还是赴宴,都是一个与亲朋好友聚会的机会。
西方式的娱乐休闲活动只属于一小部分人,主要是生活优裕的人家。他们可以去打网球,打高尔夫球,游泳。还有专门为有钱人、有地位的人或有知识的人办的俱乐部。普通百姓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享受西方式的娱乐休闲,他们不会开着汽车去乡村兜风,不会仅仅为了亲近自然到树林里散步。大城市里的尼日利亚人主要去夜总会、电影院、餐馆、私人俱乐部。正如前面所说,观看体育比赛也是他们最喜爱的消遣。
传统与变化的平衡
尼日利亚现代社会与19世纪初外来影响取得支配地位之前的社会有天壤之别。政治经济权力已从地方传统首领和他们的元老团转到受过教育的精英、工商巨头、政治家和军人手里。任何国家都不希望与世隔绝,但是当外来影响有可能吞噬社会中为社会成员所珍视的东西时,就有必要采取措施捍卫这些东西了。尼日利亚现代社会也是如此,它所面临的挑战就在于如何实现现代化而又不牺牲传统价值。
殖民地时代以前,由传统首领们控制的日常生活的内容之一就是市场,特别是大市场。例如约鲁巴人的大市场都在国王官邸的对面或附近,市场就被称为“国王市场”。有些地区,地方官的名称就是“洛亚”,意思是市场老板。如今,市场基本都由选举产生的地方政府管理。尽管市场的控制权已从传统首领转到人民手里,但许多市场,特别是农村地区的市场,仍然把传统首领当作名义上的头儿。市场管理方面的这些变化反映了尼日利亚社会的变化,尼日利亚的社会越来越现代化。
文化和传统在许多方面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如宗教选择、家庭结构、男女关系、语言、体育和休闲等。然而发展并不平衡。一般来讲,城市的变化比乡村的变化快得多。殖民地时代以前,权力集中在地方的国王及其亲信手里。宫廷争斗和对外扩张常常演变为民族之间的战争,成为那个时代生活的典型特征。伊博族仍然是个例外,他们的社会推崇平等,不允许权力集中到个人或小集团手中。
虽然引进更民主的政治制度之后传统首领的权力和影响已经大大削弱,但他们在各自的地区内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他们被视为文化遗产的守护者,常常冲到第一线回击西方价值观的无情进攻,捍卫传统的价值观。北部地区的老年传统首领尤其擅长在幕后施加影响,再加上当地信伊斯兰教的传统首领往往还是自己那个地区的宗教领袖,这就使一些传统首领变得比他们直接行使权力的时候更有权势。无论如何,现在不再称他们为“国王”,提到他们时用得最多的词是“传统首领”。
由于几乎从来没有一套自动继承的制度,一个传统首领死亡后,就会有若干人出来竞争王位。竞争者往往来自名门望族,只有男性成人可以当选。有些地区,首领的位子按照传统由一个家族传给另一个家族,若干统治家族轮流坐庄。传统首领由选举团选举产生,选举团由德高望重的老人组成。选举过程因族而异。值得指出的是,尽管选举程序基本上没有变化,但候选标准已大不相同。如今,最吃香的是学历高、有专长的候选人。
宗教方面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早的宗教人侵来自北部,那是18世纪,富拉尼人在乌斯曼·丹·福迪奥的率领下打败了豪萨人和北部地区的其他部落。征服者把伊斯兰教强加给分布在那个地区的各个城市国家。如果不是定居在南部的英国人阻止,乌斯曼·丹·福迪奥就会把“圣战”推进到海边上(伯恩斯,1963年,第50~51页)。早期的欧洲探险者和商人开始从南部来到北部,基督教传教士接踵而至。如今只有一小部分人仍然信奉当地的拜物教,47%的人自称穆斯林,38%的人信基督教,剩下的15%信其他宗教。
尼日利亚人普遍注重精神生活。早在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传人之前,多数民族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信仰,其中有愚昧的迷信,也有信奉最高存在的(伯恩斯,1963年,第264页)。一些神职人员利用人们对超自然力量的畏惧获得了可与国王相抗衡的社会权力。外来宗教花费了多少年的时间才把尼日利亚人吸引过来。
不少尼日利亚人嫌欧洲基督教派的礼拜仪式太枯燥,满足不了他们的精神需求,也有的尼日利亚人总感到基督教传教士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架势。于是很快就出现了由尼日利亚人创建和领导的土著基督教派,特别是在以约鲁巴人为主的西部地区。这些教派的共同点是,具有一种更能反映尼日利亚社会特征的礼拜形式:摈弃繁文缛节,和着节奏激烈的当地基督教音乐载歌载舞,礼拜仪式上信徒自发参与,注重同上帝的个人关系,等等。如今,这些教派中有一些正在迅速壮大。
现代化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变化,有许多受到了普遍的欢迎,但也有一些被认为是社会的退步。传统的家庭大院的变化就是一个例子。过去,男孩子长大成人后就会在自己家附近得到一块土地,供他们在上面盖房子,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女孩子长大一定要嫁人,成为丈夫的家庭成员。如今,年轻人更喜欢搬到城市居住,先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教育,然后是为了找工作或做生意。城市里面土地缺乏,住房成本高,过去那种家庭大院的模式难以为继。最终结果就是传统的大家族逐渐衰落。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农村地区则停滞不前,甚至萎缩。
传统的婚配方式有所改变,但并未完全改变。过去,尼日利亚没有西方式的恋爱,一旦男女双双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就是要结婚了。如今在大城市里,谁也不认识谁,于是有些在农村地区仍然被奉为圭臬的禁忌打破了,西方的恋爱方式开始时兴起来。也有的年轻人在体验了城市里的选择自由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家乡寻找新娘。至今仍然时兴媒人说媒的民族已经不多了,即使在农村地区,男女青年也追求自主婚姻,不再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绝大多数人仍然选择与同部族的人结婚,但是受过大学教育的年轻人正在改变观念。
婚礼是人生大事,男女双方大家庭的成员都要参加。婚礼有地方法官主持的世俗婚礼,有基督教或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主持的宗教婚礼,也有传统婚礼。许多年轻人选择传统婚礼加上一种其它婚礼的混合形式。多数新娘婚后从夫姓。离婚的事在以前很少见,现在则越来越习以为常了,这既有传统的家庭结构逐渐衰落的原因,也是现代生活的压力带来的结果。
语言模式也大大改变了。由于大量年轻人从农村迁居到城市,300多种民族语言有许多已经很少有人能讲了,有的不过万人。豪萨语、约鲁巴语和伊博语是尼日利亚的三种主要语言,讲这三种语言的尼日利亚人占人口的65%。看来到建国40周年以后,就没有什么人再愿意学其他民族的语言了。
此外,三种主要语言都有自己的城市变种。例如以前的首都拉各斯的居民所讲的约鲁巴语被称为“拉各斯语”。这是一种来自约鲁巴口语、夹杂着大量英语单词的语言,年轻的约鲁巴人称之为最先进的约鲁巴语。还有一种城市语言就是洋泾滨英语,说这种语言的主要是下层工人阶级。洋泾滨英语超越了民族的界限,成为大城市中相邻而居、并肩工作的不同民族之间沟通的工具。
有的市场几百年不动地方,卖的食品有许多仍然是现代尼日利亚人的祖先们吃的传统食品。同样,在尼日利亚的文化中,有的信仰、习俗和社会准则经历了殖民主义、现代化等外来影响几百年的冲击之后仍然基本保持完好,比如尊重权威和老年人,社会角色和社会地位,严格的阶级结构,时间观念,工作观念,大家庭制度,传统节日,等等。
尊重年长者是人际关系中必须遵守的准则。例如孩子受到家长或大人斥责时不能抬头直视。两个人互动,只要一方比另一方年长许多,年轻的一方就要表现出恭敬态度。兄弟姐妹之间,除非年龄相差无几,否则年轻者不能随便直呼年长者的名字,直呼其名是大不敬。只有朋友之间或地位高的人对地位低的人才能直呼其名。年长者哪怕仅仅年长对方一岁也指望对方使用尊称。
一种普遍使用的尊称方式就是在名字前加上表示尊敬的词。约鲁巴人在年长的家庭成员的名字前加buroda、anti等敬词,前者来自英语的brother,意思是“兄”,后者来自英语的auntie,意思是“姨”、“伯母”。但是不知道约鲁巴人怎么想起来用这两个词表示尊敬。至于对父母,一定要称呼“妈妈”和“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