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溪轻轻捋了下大腿上的浅紫色长裙,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斜睨了秦雪一眼,却是不言不语。陆无双站在身后小心的用团扇扇着凉风,甜甜的香味儿顿时在屋内氤氲开来。
“秦雪。”纳兰溪淡淡唤了一声,但是却没有抬头看他,仍瞧着桌上那只雕着青鸾的白玉杯。
“嗯?”秦雪应了一声。
许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纳兰溪嘴角微微上扬,朱唇将启未启时却又及时用绢巾掩住了,仍只唤道:“秦雪。”此刻的她哪还有半点儿端庄毓秀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邻家调皮的小妹妹。
秦雪疑惑道:“娘娘,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纳兰溪正色道:“给你的青凤令虽可挡些明面儿上的,但你也要提防他们来阴的。相国大人不会亲自出手,但难保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不会为了讨好他而对你有所刁难,自己多操点心,饮食起居什么的,都要小心应付。”
“我会的。”秦雪点头应下。
纳兰溪抿了抿红唇,漫不经心道:“秦雪,那个黄蓉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秦雪也漫不经心的道:“郭靖是我结义兄长,郭夫人自是我的嫂嫂了。”
纳兰溪哦了一声,理了理鬓角,道:“本宫此次唤你来,只是想问下关于那‘万马奔’的事情。”
秦雪回道:“前些个日子受了些伤,问药时却被告知只有娘娘的药酒有用,是以才来寻娘娘的。”
“受伤?重不重?”纳兰溪沉吟道,“我是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才关..才问问的。”
秦雪道:“多谢娘娘挂碍,不打紧的,只是那大夫说了,想要彻底复原的话,最好喝些药酒。”
“这大夫倒是不简单!”纳兰溪挥了挥手,道:“双儿,你先下去吧。”
陆无双躬身退下后,纳兰溪又道:“‘万马奔’的存在,除了朝中几个少数人之外,就连本宫也是前不久才得知的。本宫对给你开方子的人可是好奇的紧啊!”
“也是一奇人吧,曾连着考了一十三年的秀才却仍没有考上,所以便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十三先生。”秦雪道。
纳兰溪又掩唇浅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还想去襄阳逛逛,有兴趣做本宫的导游吗?”
秦雪道:“下次你和陆姑娘来,我带你们去青羊湖。八月末的湖畔,漫天都是白色的苇絮,偶憩半会儿,便有一地的柔软与洁白。”
纳兰溪也神往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芦苇飘絮,湖上泛舟,我想那情形一定很美。八月末是吗?”
“八九月间。”
“襄阳青羊湖?”
“嗯。”
“嗯。”这已经是纳兰溪不知第几次的不知所谓的嗯了,“你住哪儿,五天,哦不,三天后我去找你。”
“兰亭阁,离纳兰府并不多远。”秦雪指了指大概的方位。
“我知道那里。”纳兰溪微微颔首,“这几天最好警醒些,读书人的心肠歹毒起来有时比宫里那些贵妃们还要叫人胆寒。”
“纳..娘娘,千万记着别做危险的事,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秦雪暗自叹息道。
“我知道,你等着就好。届时行不行我都给你回个话。”
“嗯。”
“嗯。”
············
回到“兰亭阁”时已是日落时分,秦雪踏着夕阳回了房间,又换上以前的粗布衣衫。用冷水洗去了席上尘烟,打了半套太极圈时却听到不急不缓的扣门声。
“朱姑娘,是你?”秦雪看着眼前这位清秀的年轻公子哥儿,颇有些不敢相信。
“秦兄,甄书叨扰来了。”朱淑真手中持了一卷书,礼道。
秦雪道:“诶,什么叨扰,甄大才子来访,这间屋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朱淑真将手中书卷交到秦雪手上,道:“秦公子还是先看完这个再说吧,我要是大才子你就是大学士了?”
秦雪接过书卷,见《饮水词》三字清雅隽意,不知是谁所题上去的。里面所载却是自己用发丝写在石头上的诗句。
“这,这都是一朋友写的,我只是拿来充充面子罢了。”这句话倒是实话实说。
“公子的朋友可叫秦雪么?”朱淑真笑道。
秦雪讪讪一笑,道:“甄兄莫不专程来夸奖我的?”
“这是其一。”朱淑真指着书卷道:“秦公子若不嫌,就请落个款吧,没准以后会变成珍藏也说不定。”
秦雪边备笔墨边道:“其二呢?”
“二来是向秦兄辞行来了。”朱淑真吹了吹有些湿的墨迹,道:“他们觉得临安是呆不下去了,准备迁往陕西省去。”
“怎么就呆不下去了?”秦雪取出印泥,“用不用摁个手印?”
朱淑真苦涩的笑了笑,“要是你画个自画像在上边,肯定更好。”顿了顿又道:“无非是觉得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呗,哎,去就去吧,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呢?”
秦雪用笔边描边道:“一个丁老头,欠我两个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滚你妈个蛋,三根韭菜三两三,一块豆腐六两六,两根油条(南宋就有,不过那时还不叫油条)九两九,赶快给爷拿钱来。”一个老头的形象跃然纸上,秦雪又在旁边写道:“秦雪自画像,赠朱淑真。”
朱淑真浅笑道:“秦公子倒是个很诙谐的人。既如此,我也就赠公子劣画儿一幅吧。”
“求之不得。”秦雪复又取来素纸,展平了去,道:“请。”
朱淑真接过细笔,兀自在纸上画了起来,秦雪看去却是许多的圈儿,大圈儿小圈儿,圈儿套着圈儿的一副图。
词本是用篇用阙来形容的,可朱淑真却道:“这幅《圈儿词》就赠与公子了。”
“圈儿词?什么意思?”秦雪不解道,“只见圈儿不见词啊。”
“词在圈儿中,秦公子可要看仔细了。”朱淑真也落了款,依样画上了一个丁老头的形象,道:“公子可解得我这圈儿词?”
秦雪摇了摇头,“秦雪鲁钝,不曾明白。”
朱淑真似喜似悲,兀自道:“解不得也好,解不得也好。”
不待回答,却听有人柔声唤道:“可是秦雪回来了?”
【圈儿词也系朱淑真所作,详情自行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