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葆国
傻丁从小就有些傻里傻气的,不然也不会落下傻丁这个名字。去年,傻丁也和村里一帮人到城里打工。有一天工休,大伙到街上闲逛,走过一幢高楼时,空中飘来一张纸片,飘飘忽忽就贴在了傻丁的脸上,他揭下来一看,立即惊叫了一声,原来是一张一元的纸币。有人就调侃说:“傻丁,你运气来了,再等会儿,天上就会飘下一百元的票子。”傻丁居然就不走了,仰起头望着几十层高的楼房,盼望天上掉下钞票来。脖子酸了,就埋下头转着圈子走来走去,然后继续抬起头。傻丁在这高尚住宅楼下面磨磨蹭蹭,直到街灯初上,还在那里转悠,他形迹可疑的样子终于引起保安的警觉。“喂,你!”有一个保安冲他喊道,他心里一慌,拔腿就跑。跑回工地的工棚里,大伙问他天上有没有掉下来百元大钞,傻丁直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阵子,到处都在说“金融危机”、“房市低迷”,傻丁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反正他们在建的这幢楼停工了,包工头不见了,大伙都领不到工钱了。有人嚷嚷着到城里找包工头讨薪,有人就凑在工棚里打扑克,傻丁闲得没事干,就在工地附近胡乱扒拉着,捡些矿泉瓶子、塑料袋什么的。这天,他发现草丛里有一头小猪崽,鼻子里哼哼响着气,惊喜交加就把它抱了回去。
就这样,傻丁在工棚外搭了一个临时的小猪圈养起了小猪崽,他每天跑到附近菜地里捡菜叶来喂它,大伙打趣他说:“傻丁,你要靠养猪渡过‘金融危机’啊?!”傻丁也不吱声,就一门心思侍候他的小猪崽。过了几天,这小猪似乎就跟傻丁建立了感情,傻丁走到哪,它也吭哧吭哧跟到哪。这天,傻丁要坐升降机到八楼一趟,小猪崽也闯了进来。升降机哐隆哐隆地往上升,小猪崽站在傻丁的裤腿边,像第一次坐电梯的小孩子似的,紧张而又兴奋地哇哇叫着。
坐了一回升降机,傻丁发觉小猪崽变得很有精神似的,心想,可不?这上上下下的,就是运动啊,运动能健身,自然身体就好了,身体好了就能长膘啦。他越想越高兴,从此早中晚每天带小猪崽坐三回升降机。大伙见傻丁这举动都笑了,有人说:“傻丁,你这也傻得太离谱了。”傻丁认真地说:“我这是给猪锻炼身体。”
大伙的嘲笑并没有让傻丁停止给猪锻炼身体。这天升降机哐隆哐隆刚降到地面,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傻丁和小猪崽直拍照。那陌生人看来有点身份,好奇地问傻丁:“你这是干什么啊?”
“给猪锻炼身体。”傻丁很严肃地说。
“好,有创意,太有才了。”那人高声地称赞起来。
傻丁说:“我以前在家养过猪,猪也要运动运动,肉才会有劲道。”
那人频频点着头,就跟傻丁商量说:“我那有一批猪崽,跟你这差不多大,你每天给它们坐三次升降机,给你三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傻丁愣了一下,这无异于天下掉钞票了,他赶紧点头同意。
那人立即打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一部小工具车载着十头小猪崽来了。傻丁到底当过猪倌,训练有素地把它们哄进升降机的木格箱子里,然后升降机就哐隆哐隆往上升,猪崽们哇哇哇地欢叫一片。那人用手机全拍了下来。
第二天,那人亲自开着小工具车载来了十头小猪崽,然后把坐过升降机的猪崽接走。这样过了两天,大家就奇怪了,问傻丁,傻丁只是傻呵呵地直乐,问那人,那人却是神秘地笑而不答。
第三天,居然有电视台记者扛着摄像机来拍摄了。晚上“市井趣闻”栏目就播出了猪崽坐升降机的镜头,看到的人都觉得挺好玩的,这年头猪崽也健身啦。
每天带着猪崽坐坐升降机,就有钱赚,这活儿太轻巧了,也太奇怪了,大伙想,那人是不是跟傻丁一样傻啊?这天,那人又来了,车上却没有猪崽了。傻丁有些不习惯地问道:“今天不坐升降机了吗?”
那人哈哈大笑,说:“今天不用了,我新开的烤乳猪店已经打出名声,宾客盈门了!”围过来的工友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是烤乳猪店的老板,他把猪崽坐升降机的相片做成广告,声称这是“每天锻炼身体的健美猪”,新店铺随即一炮走红,引起电视台的关注,更吸引了大批食客。
“那、那我没钱赚了……”傻丁失望地说。
那烤乳猪店老板拍拍傻丁的肩膀说:“小伙子,你人实在,到我那边去干活吧!”
就这样,大伙停工失业的时候,傻丁却意外找到了一份活儿,不由让人感叹,这傻丁有傻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