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原创经典作品:饥饿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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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买药

孙玉亮

中考完成后,陆小千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十六岁,正是一个轻狂而又浮躁的年龄。

恰在这时,妈妈的老毛病又犯了,她胸口疼得厉害,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闹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妈妈的病由来已久,基本上每年都要犯上几次。爸爸很无奈地对陆小千说:“听说,江城有一个万康诊所,那儿的膏药医治你妈的病,效果很好。你年龄也不小了,替我去趟江城,把药买来吧。”听了爸爸的话,陆小千欣喜万分,大有英雄突然有了用武之地的感觉。

第二天,陆小千一路颠簸,到了江城。又转乘81路公交车,这段路是爸爸交代了的,接下来就要靠自己打听了。这时,马路上过来一个蹬三轮的大伯,脑门微秃,慈眉善目。陆小千见了,兴奋地跑过去问:“去万康诊所怎么走?”由于一时激动,陆小千竟然连“大伯”也没叫。大伯并没有不高兴,他狡黠地冲陆小千一笑,说:“向东三百米,再左转一百米。”他怕陆小千听不明白,又叮嘱了陆小千一遍。

按大伯说的路线,陆小千边走边左瞅右望,半天也不见“万康诊所”的影子。这下,陆小千蒙了。难道大伯欺骗了自己?可自己又没得罪大伯。他骗自己干啥?可事实就在眼前,按大伯所说,这里的确没有“万康诊所”。

难道是因为问路时,自己没有叫“大伯”,他故意惩罚自己?想到这里,无名的怒火顿时充满陆小千的胸膛。吃了这种亏,不当面骂大伯个狗血喷头,陆小千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寻思片刻,陆小千决定追上大伯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可陆小千按刚才大伯三轮车的方向追出老远,也没见到大伯的影子。他气急败坏地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就在这时,他猛然发现面前的三轮车很眼熟,车把上同样有一条红丝带,正是大伯骑的那辆。陆小千瞅瞅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他灵机一动,蹲下身,偷偷拧开了车轮胎的气门芯盖……一切完毕后,陆小千得意地站了起来。这时,他才恍然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异乡,顿时感到有些后怕。于是,慌忙又跑回公交站牌处。

有了被骗的经历,这次陆小千决定找个女人问路。这时,路边正好走来一位老太。陆小千很有礼貌地凑过去问道:“大妈,去万康诊所咋走?”老太太很和蔼地说:“向东三百米,再左转一百米。”老太太的话跟大伯说的竟然一字不差,陆小千目瞪口呆。难道老太太也耍自己?陆小千急忙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仍然是那句话,并且还用手指了指远处。

老太这一指,陆小千的脑袋“嗡”地一下胀起来。陆小千恍然醒悟:原来,一路的奔波,外加上雾蒙蒙的天气,方向在自己的意识里乱了套,误把东方当成北方了。陆小千呆呆地站在路边,胸口像蜂蜇了似的,一阵疼痛。他本想找到大伯,把事情说清楚,可转念一想,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这可是在外地呀?万一人家敲自己一笔,怎么办?那事反正没人看见。想到这里,陆小千坦然地向诊所方向走去。

原来,诊所就在三轮车附近。一看到三轮车,陆小千又紧张起来。走到诊所门前,刚要进去,他猛地发现诊所里的大夫正是之前那位大伯。陆小千吓了一跳,慌忙退回来。

陆小千在诊所外站了很久,才鼓足勇气走进去。进门时,大伯正接着电话:“我正在等一个外地的小伙子,待会儿我就回去。”大伯看见陆小千,很高兴地说:“可把你等来了!”陆小千勉强地笑了笑,说明了来意。

大伯笑呵呵把药包好,递给他。陆小千刚要付钱,一摸兜,彻底傻了眼——钱包不见了!一定是自己拔车胎气门芯盖时,掉了出来。大伯见陆小千猴急的样子,又是一笑,然后他不慌不忙地从柜台下取出一个蓝色的钱包。钱包正是陆小千的。陆小千刚把悬着的心放回肚里,又慌了神。钱包一定是大伯在三轮车旁边捡到的,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是陆小千扎了车胎的气。

陆小千见纸里包不住火,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了出来。听完陆小千的话,大伯并没有生气。他语重心长地对陆小千说:“跟别人有了误会,就要把事情当面解释清楚。否则,可能会懊悔终生的。”说这话时,大伯的表情非常的凝重。

大伯给陆小千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恋了,女孩是戏团里的演员。有一天,女孩到外地去演出,她约了男孩在外地的一座寺庙里会面。男孩风尘仆仆地赶到外地,在寺庙里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女孩。男孩很气愤,赌气回了家。男孩想,既然女孩失了约,她准会主动向自己道歉的。可结果却不是这样,女孩不但没来道歉,还和戏团的一个小伙子相爱了,并且两人还结了婚。后来,男孩才知道,他们当年约会的那个地方有两座寺庙。那天,男孩迷了路,去了另一座寺庙。要知道,女孩在寺庙也苦等了一整天。

讲完故事,大伯长长地叹息一声,脸上也充满着哀怨。陆小千看得出,大伯故事中的男孩应该就是他自己。

回家后,爸妈异常地欣喜,他们围住陆小千问道:“你见到万康诊所的大夫了?”陆小千点点头说:“见到了。”妈妈接着问:“他好吗?”陆小千说:“很好。”陆小千还把大伯讲的故事,讲给了爸妈听。可陆小千没有把拔车胎气门芯盖的事讲出来。爸妈各自低着头,谁也不吭声。那一刻,陆小千瞅见妈妈的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陆小千猛地想起,爷爷曾经对他说过,爸妈年轻时都是戏团里的演员。蓦然间,陆小千明白了,妈妈就是大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也明白了爸爸让陆小千去万康诊所买药的真正用意。

这次陆小千买回的药,真的治好了妈妈胸口疼痛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