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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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祈福灯

刘文勇

淮河流经八公山,两岸连山,形似刀削。据说,古时候大禹治水,是大禹用自己的肉鞭劈开了九公山,这才使淮河千百年来得以畅流。

要走进曾是楚国都城的古城,必须经过贺家渡口。四方客商走水路,都认得贺老爹。莫看他年纪老,掌起渡船,无论多大风浪,都是稳稳的。人们信任他,更崇敬他,他在渡口竖起一根高达五米的毛竹,上面挂盏灯。来往船只,方便多了。看到那盏灯,都知道到了楚国古都了。毛竹,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县水泥厂老总就为他浇铸一根五米高的铁杆子,亲自来把它竖好,还向他建议,上面吊个灯泡,又亮又方便。贺老爹谢绝他的关心,还是每天晚上将灯升起,天亮将灯降下。他好像在完成着一件庄严的宗教仪式似的!

原来,他儿子,就是现在已在省城当了法官的长子在六岁时,不慎落水,被船民救了。而这家船民,在以后的行船中,遇风暴,全家落水而亡。贺老爹悲痛欲绝,带着儿子前去祭奠,并许下宏愿,在他一生,他都要在九公山的贺家渡口点上一盏灯,给行船人方便,为这家船民祈福。

五月的一天夜里,天快亮的时候,起风暴了。贺老爹挂念着渡口上的灯,就起身。老伴不放心,也跟着起来。老两口一起来到河边上,看到河里的浪头很高,呼啸声很是吓人。贺老爹侧耳静听,对老伴说,河里有孩子哭,我得下去救。说时迟,那时快,贺老爹就跳进滚滚的浪涛中。老伴在岸上看着贺老爹在水中像箭一样穿行,又看到贺老爹双手举着一个如孩子模样的包袱在头顶上,双脚踩着水往岸边游来。眼看就要到岸边,却见一个汹涌的浪头一下子吞没了贺老爹。老伴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一下子扑进河中。她在水中,搂住了孩子,一把没有抓住老伴,再抓一把,只抓个空。她没犹豫,上了岸,脱去自己与孩子的湿衣服,将孩子抱在心口,用棉被将自己与孩子裹起来。

孩子得救了。第二天,她通过政府找到孩子的亲人,孩子被接走了。老伴沿着九公山的淮河两岸,寻找着贺老爹。找了三天,也没找到。这时,在省城工作的儿子回来了,他拉着母亲,叫母亲回家!母亲对儿子说,噢,你看我糊涂了!河边的那盏灯要挂起来,那是你爸爸对你救命恩人的承诺,也是我们的祈福。

母亲就随儿子回来了。天黑时,儿子就庄重地将那盏灯缓缓升起,仿佛在完成一件宗教仪式。他耳边是淮河水的絮絮的私语声,还有不知名的虫儿美妙的歌唱声。

儿子对母亲说,政府已派人沿河岸寻找父亲,您放心吧!母亲却对儿子说,你去通知他们,叫他们不要找了。你父亲是被龙王爷招去了。他在这河上,已经救了几十个龙王爷要的人,龙王爷恨透了他。万幸,那个孩子还是被我们救了,龙王爷没能夺走他!这就是你父亲的胜利!也是我们长期祈福的胜利。

儿子与母亲商议,你一人在这深山里,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你看,能不能与我们一起去省城?母亲对儿子说,俺哪能与你们一起去省城呢?你爸爸承诺的这盏灯,俺得天天挂起来!县长也来劝老人,还是跟儿子到省城去吧!

他向老人承诺,贺家渡口这盏灯,他保证天天晚上挂起来。老人说,那也不行,孩子爸爸见过龙王爷,即使他人不能回来了,他那魂魄儿早晚还是要回来的。他那魂魄儿回来了,我不在,他到哪里去找呢?

贺老爹虽然不在了,可是贺家渡口的那盏灯,天天晚上还是亮着!就跟贺老爹在时一样。船民们在夜晚行船,看见了那盏灯,就都说,那是贺老爹挂起来的灯,是祈福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