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棕津
这是朝河渡口,村里出门的必经之路。那年她就是从这里送他上船的。她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眼里也是盈盈一眶泪。他对她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回来我也选今天的日子,你记住,一定要在这里接我。
她向他挥着手说,我记住了,明年的今天我就在这等你。
第二年的这一天,她一早就来到渡口。从早晨一直等到天黑。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河面,眼睛望得发胀,生痛生痛的,可是,他没回来。她想,可能是明年吧。一年过去了,他又去了渡口,他还是没回来。她又想,那一准是下年。下年到了,她又来到渡口。他还是没有回。她说,你不回来,我就年年去那等,就不信你不回来。
就这样,每年的这一天,渡口边就有了一尊塑像。一年,两年、三年……渐渐地看到她头上的青丝变白;看到一道道沟壑爬上她的额头,像蜘蛛网似的布满她的整个脸庞;看到她那矫健的步履变得颤颤巍巍……
儿子长大了,劝她说,爹不会回来了,你就不要再等了。
她听了儿子的话很是生气,怒斥道,胡说,你爹不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到底去了渡口多少次,等了他多少年,没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记得最清楚——61年了。尽管昔日的渡口早已被大桥所取代,但她所站位置一直没变。只是她凝视的眼睛从河面改在桥面了。
这年,渡口再也看不到她了。但是,在大桥上面的山头上出现了一座新坟,新坟的墓门正对着大桥。她躺在里面,依然望着大桥,只是现在换了一种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