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朗
他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拍摄过一系列名山大川、花鸟鱼虫,但是,他的作品一直没有获过什么大奖,心中深以为憾。
那一次,他到一个边远山区采风,适逢有小规模的山洪暴发,虽然危害性不大,但洪流挡住了人们出入的路,甚为不便。在一个路口,他遇到一群涉水上学的娃娃,马上停住了脚步,拿出相机。
一个老农牵着一头大水牛,牛背上依次坐着三个娃娃,娃娃手上提着沉甸甸的书包,缓缓而行……
他不断地按快门。那个老农,满面皱纹,嘴里叼着一支旱烟棍,手执牛绳,水刚淹到他的膝盖处。那头水牛,高大而雄壮,偶尔会昂首长“哞”一声。最得意的是坐在牛背上的娃娃,左顾右盼……他把题目都想好了,就叫《上学路上》。
然而,他突然想起,刚拍下的镜头有审美失误——他把全部焦点聚集在人物身上,却忘记了背景——洪水。最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应该站在下游向上取景,把人与牛摆设在茫茫洪水的冲击之下……
他瞟了一眼那个憨如石头的老农,从怀中取出一包“红塔山”,塞给他。他请求他辛苦一趟,回到对岸,再一次赶牛把娃娃载过来。
老农盯着手中的“红塔山”问:“咋?”
他指了指洪水的方向,说:“要取一个镜头……”
老农又问:“咋?”
他又说:“取一个漂亮的镜头,上报纸。”
老农把旱烟从嘴里取下来,耷拉着眼皮想了一会,最后毅然摇头。同时做出一个赶鸭子似的姿势,对那一群孩子大声说,快上学去,走……
老农把“红塔山”还给他,牵牛渡水。
他有点愕然,有点羞愧。
老农走到水中央,回头说:“娃娃要上学去,不能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