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乔
枪娃打小喜欢枪。
枪娃的父亲,以打猎谋生,是个从不会放空枪的好猎手。山里人一提到枪娃父亲的枪法,总会夸张地说,再恶的狼,一瞧见他那帽子都会魂飞魄散,吓得屁滚尿流。
那天,枪娃的父亲扛着一头野猪进院时,枪娃出娘胎刚一个时辰。听到啼哭声,枪娃的父亲把野猪一抛,没顾得上把猎枪从肩上卸下挂上墙,就急着扑进里屋。
咧着小嘴放声大哭的枪娃,顿时没了声息。原本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得很大。枪娃是在看父亲肩上的猎枪。看着看着,挂满泪水的脸上绽出笑容。
这小子喜欢枪,就叫他枪娃吧。枪娃的父亲由惊奇到兴奋。
山里的孩子没有玩具,尽摆弄泥巴石子之类的。枪娃其他什么也不玩,就爱玩枪。等到能扛动枪时,他开始和父亲一同出去打猎。
几年下来,枪娃的枪法已令他父亲望尘莫及了。提枪的枪娃,当有猎物进入视线时,他有一种无需调动的激情。
入伍后,枪娃填表时,在有何特长一栏中只写了两字:打枪。
缺口、准星、靶子三点成一线,这种打枪的水平档次太低。上理论课,进行射击预习,枪娃觉得没必要。打枪凭的是感觉,人枪合一那才叫枪法。他打枪历来都是一抬手扣扳机,接下来的就是捡猎物。
射击第一练习,卧姿有依托,对百米胸环靶进行精度射击。望着枪口前的靶子,他怎么也找不到往昔的那种涌动周身的激情。射击对他来说,成了一个极为机械的动作。五发子弹飞出去跑得无影无踪,连靶子边都没沾上。
枪娃成了新兵连的第一号臭手。
枪娃想不通,自己可是一个一等一的好猎手啊。
下到中队,中队长一看枪娃的射击成绩,这号兵,只有到炊事班的份儿。
从小拿枪的枪娃,极不情愿地抄起饭勺菜刀。
中队打靶时,枪娃缠着中队长要上射击场。枪娃不服气也想不透自己打枪的感觉怎么会一下子没了。
光头,又是一个光头。从靶场回来,枪娃抡起菜刀,把几条黄瓜剁得稀巴烂。他不明白,面对靶子,他周身麻木,虽然三点一线盯得很准,但击发的瞬间,他有种莫名的沮丧。靶子立在那儿没有一点生性,谁会像靶子一样傻乎乎地扎在那儿一动不动候着你瞄准击发?枪娃总觉得自己没有击中靶,一定和靶子脱不了干系。但究竟为什么,他说不清。
中队受领解救劫持人质的任务,上级要求派兵20人。中队除去外出集训的、探家的,哨位上还得留足人,中队长点来点去,还是差一人。枪娃立在中队长面前,中队长,算我一个。中队长一看枪娃心想,让他上哨看人犯不放心,带上他就算凑数的吧。
一间民房里,歹徒挟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少妇。歹徒身捆炸药,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揪着少妇的头发。
唯一的办法是一枪击毙,稍有闪失,行动就会失败。这时枪手最为关键。
连中队长在内的五六名神枪手,额头上冒着汗珠,想上敢上就是没百分之百的把握。
队长,我上。枪娃主动请战,枪娃仿佛又回到了森林。
什么?队长有点生气,这不是打靶,吃个光头没什么利害,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凑什么热闹?给我到一边稍息去。
枪娃一挺胸脯,中队长,完不成任务,你毙了我!
中队长没敢点头,这样的赌注他下不起。
枪娃见中队长不答应,一手夺过身边一神枪手的八一式自动步枪。拉枪机推子弹上膛,抬手枪响,枪娃的眼前没有歹徒,有的只是一头猛兽。
枪响的同时,中队长脑里一嗡,人都僵住了。
听到少妇的一声尖叫,中队长浑身一激灵,第一个冲进屋里。歹徒眉心中弹。
枪娃看着中枪的歹徒,自言自语地说,我明白了,我终于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