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五月十五日(星期五)
到今天为止,惠莹回农村已经十天了。晚上,给我日夜想念的战友写信。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对惠莹的思念,我的脑海中始终滚动着一个字:想!在短短的两个月里,我已经给惠莹写了十封信,她给我回了三次信。不是她不愿意给我回信,而是我不让她写。我知道她在农村十分辛苦,所以没什么要紧事不让她写信。在今天的信中我告诉惠莹,自从十天前她走后,我一直在想念她,当然,我没有告诉她,因为想她,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甚至盼望着将来有一天能和她结合在一起,过上幸福的夫妻生活。我在信中只能告诉她,我想念她,希望她有机会就回来。惠莹原来说过,割完麦子就回来,我多么盼望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啊!从农村到城市,从田野到工厂虽然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无论如何也隔不断我们对爱情的追求!
一九七六年五月十八日(星期二)
王建设因为有病从农村回来了,他和惠莹在同一个大队插队。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晚上,他来找我玩儿。从他嘴里我了解到他们在农村的一些情况,不过我没好意思向他打听惠莹的事儿,倒是他问我,给惠莹写过信没有。他说他在大队部见到了从省城寄给惠莹的信,笔迹像是我的。他的问话,使我很为难,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付之一笑。虽然我确实是在和惠莹谈恋爱,也实给惠莹写了信,但我现在不能承认。记得在学校的时候,王建设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问我,惠莹是不是给我送过相片?那时确实没有,我也不知道王建设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是不是有人在议论我和惠莹的事?我的心里感到十分害怕。要知道人言可畏,要是别的同学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一定会说我们耍流氓,有资产阶级思想。不管怎么说,我决不能让别人说我思想腐败,作风有问题,也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借此攻击惠莹。
王建设之所以向顾云龙提到写信的事,是有原因的。在王建设回城的前几天,顾云龙给我写了封信,但这封信我始终没有收到。我听大队支书说队里有我一封信,但当我去取时,谁也不知道弄哪儿了。我觉得很奇怪,同时心里也有些害怕,我怕有人拆我们的信,泄露我和顾云龙之间的秘密。结果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个品质极坏的农民偷走了顾云龙写给我的信,并在知青中间传阅。不到半天时间,我和顾云龙的事情便全部被暴光了。不过,因为我和顾云龙在同学们中的为人不错,大家才没有公开讥讽和嘲笑我。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便把那个农民臭骂了一顿,不过,信已经被弄丢了,再也没有找到。从那以后,顾云龙给我写的信便越来越少了。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一日(星期一)
上午,刚到车间门口,就听到王小芳正和徐丽平吵架,王小芳的嗓门大些,边说边吵,十分气愤。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吵架,不过我忽然想起昨天下午的一件事:上班时,我从家里带来一本《红楼梦》,准备在厂里开会时偷偷看。她俩看见了也要争着看,我没有答应,因为我还没有看完,可王小芳不听我的,硬要看,并趁我不注意时把书抢去了。无奈,只好让她先看了。这时,徐丽平的一句话激怒了王小芳。徐丽平冲着我说:“我没帮你干活,你就不让我看,说是你没看,为什么还给她看?”显然她的话是埋怨我的,但同时又对王小芳有讽刺的意思。这些话,我当时没在意,但王小芳却记在了心里。后来王小芳告诉我,本来昨天晚上她是去看戏的,但却因此心事重重,根本坐不到戏院的坐位上,便早早回了家翻开那本《红楼梦》看起来,一直看到凌晨三四点钟。今天到厂里,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与徐丽平吵起来。在这件事中,我根本没有偏向王小芳的意思。徐丽平也只是随便说说,但却激怒了王小芳。我不能说王小芳现在喜欢我,想与我接近,但我却可以感受到因为我们的相遇而荡起的激情。我喜欢王小芳,但并不能说明我们产生了爱情,我平时和她比较接近,也不是我要与她谈恋爱。我想,我们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但王小芳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呢?我不敢说,我也不会那样做,因为我的心中只有惠莹!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今天,薄云遮日。上午八点十分,我骑着自行车,沿着坎坷不平的村边小路,掠过风景秀丽的小树林,来到技工学校门口。昨天和王小芳约好今天上午八点半在技校门口见面,她要把书还给我,之后我要去书店看看。当我赶到技校门口时,王小芳还没有出来(她家在技校里面住),我心里十分着急。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是一次非常特殊的会见,有点儿像与情人约会,我的心中忐忑不安,唯恐别人看到。我不敢在技校门口久停,便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转了一圈,然后又拐回来。这回我看到了王小芳那丰腴的身影,她正站在技校门口朝我刚才来时的方向张望着。她没有发现我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我摁响了车铃,王小芳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喜。她推着自行车,后坐上夹着那本《红楼梦》。见我早就来了,她非常高兴,笑着问候我。这时,我的心中却十分害怕,我不停地朝身边的行人张望着。王小芳没有发现我的不安,嘴里不停地向我讲述着昨天和徐丽平吵架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心思听下去,便要她把书给我。王小芳把书递给我,问我准备去哪儿?我说想去书店看看。她接着便说要和我一起去书店,我连说不行不行,并谎称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做,拒绝了她。王小芳的表情十分失望,但又无奈。“你以后常到我家坐坐,好吗?”望着王小芳近似请求的目光,我勉强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可谁又知道,我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去她家呢?慌忙之中,我头也没回地骑车走了。王小芳是回家了,还是和我一样上街玩儿了,我不得而知。
很明显,小芳姑娘爱上了顾云龙,顾云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拒绝了姑娘的爱。当然这是因为有我的存在。顾云龙也算有良心,换句话说,他也老实,不敢粘花惹草。对小芳姑娘有心和他谈恋爱的事儿,顾云龙后来对我谈起过,他说他拒绝了姑娘的爱,我不是百分之百相信。现在看到这篇日记,我感到在对待王小芳的恋情上,顾云龙是说了实话的。他们没有越轨的地方。后来,王小芳调到了其他单位,他们再也没有来往过。从上面的日记中可以看出来,顾云龙对待爱情的态度是认真而严肃的,除偶尔有一点儿青春期的冲动外,他对我是忠诚的。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表白(不知是感到自豪还是感到委曲),说他只和我一个人谈过恋爱,对别的姑娘都一一拒绝。他十分羡慕我曾经被别的男孩儿追求过,并保持过一段段恋爱关系。言外之意,似乎对自己正统的恋爱观念有点儿后悔。他经常问我是怎样和别的男孩儿谈恋爱的,问那些男孩儿吻过我没有,摸过我的手没有。对顾云龙近乎变态的问话我没有明确告诉他,只是反问他当年是怎么样和我谈恋爱的,你和我是怎么样谈的,我就是怎么样和他们谈的。对于我的回答,顾云龙十分不满意,但他并不计较这些,因为他爱我。前面我讲过,在我和另外两个男孩儿的恋爱关系中,确实有过性的冲动,但那时的性冲动都是生理性的、无知状态的,是没有爱情因素的,最多也只能称为青春期性成熟的表现而已。令我反感的是,顾云龙经常在我们**时谈论这些事情。每当听到他变态般刨根问底的质询,我的激情便会消失怠尽而没有了***,既便我知道顾云龙只是诱供般的问问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是想要重新燃起我体内的**,也是十分困难的。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四)
昨天,王建设从农村回来了,不知为什么惠莹却没有回来(也许她已经回来了,只是没有来找我)。想到离别多日的惠莹,我的心中万分想念。寄出的信已经两个多星期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她没收到?她没有时间?她把我忘了还是……我不敢想像农村的一切。王建设告诉我,他们那里很乱,有偷鸡摸狗的,有谈恋爱的,有农民调戏女学生的,也有学生打农民的,什么样的事情都发生过。王建设越说,我越害怕,但又不好意思问惠莹的情况。我恨不得立刻到农村去,把惠莹接回来,让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永远不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