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结孔怀,法归本性。金顺木驯成正果,心猿木母合丹元。共登极乐世界,同来不二法门。经乃修行之总径,佛配自己之元神。兄和弟会成三契,妖与魔色应五行。剪除六门趣,即赴大雷音。
却说那呆子被一窝猴子捉住了,扛抬扯拉,把一件直裰子揪破。口里唠唠叨叨的,自家念诵道:野罢了,罢了。这一去有个打杀的情了。”不时到洞口,那大圣坐在石崖之上,骂道:野你这馕糠的夯货!你去便罢了,怎么骂我?”八戒跪在地下道:野哥呵,我不曾骂你;若骂你,就嚼了舌头根。我只说哥哥不去,我自去报师父便了;怎敢骂你?”行者道:野你怎么瞒得过我?我这左耳往上一扯,晓得三十三天人说话;我这右耳往下一扯,晓得十代阎王与判官算帐。你今走路把我骂,我岂不听见?”八戒道:野哥呵,我晓得你贼头鼠脑的,一定又变作个甚么东西跟着我听的。”行者叫:野小的们!选大棍来!先打二十个见面孤拐,再打二十个背花,然后等我使铁棒与他送行!冶八戒慌得磕头道:野哥哥,千万看师父面上,饶了我罢。”行者道:野我想那师父好仁义儿哩!”八戒又道:野哥哥不看师父呵,请看海上菩萨之面,饶了我罢。冶行者见说起菩萨,却又三分转意,道:野兄弟,既这等说,我且不打你。你却老实说,不要瞒我:那唐僧在那里有难,你却来此哄我?”八戒道:野哥呵,没甚难处,实是想你。”行者骂道:野这个好打的夯货!你、怎么还要来瞒我?老孙身回水帘洞,心逐取经曾。那师父步步有难,处处该灾。你趁早儿告诵我,免打!冶八戒闻得此言,叩头上告道:野哥呵,分明要瞒着你,请你去的,不期你这等样灵。饶我打,放我起来说罢。”行者道:野也罢,起来说。”众猴撒开手,那呆子跳得起来,两边乱张。行者道:野你张甚么?”八戒道:野看看那条路儿空阔好跑。”行者道:野你跑到那里?我就让你先走三日,老孙自有本事赶转你来。快早说来!这一恼发我的生子,断不饶你!冶八戒道:野实不瞒哥哥说,自你回后,我与沙僧保师父前行,只见一座黑松林,师父下马,教我化斋。我因许远无一个人家,辛苦了,略在草里睡睡。不想沙僧别了师父,又来寻我。你晓得师父没有坐性,他独步林间玩景,出得林,见一座黄金宝塔放光,他只当寺院,不期塔下有个妖精,名唤黄袍,被他拿住。后边我与沙僧回寻,止见白马、行李,不见师父,寻至洞口,与那怪厮杀。师父在洞幸亏了一个救星,原是宝象国王第三个公主,被那怪摄来者。他修了一封家书,托师父寄去,遂说方便,解放了师父。到了国中,递了书信,那国王就请师父降妖,取回公主。哥呵,你晓得,那老和尚可会降妖?我二人复去与战;不知那怪神通广大,将沙僧又捉了。我败阵而走,伏在草中。那怪变做个俊俏文人,人朝与国王认亲,把师父变作老虎。又亏了白龙马夜现龙身,去寻师父。师父倒不曾寻见,却遇着那怪在银安殿饮酒。他变一宫娥,与他巡酒舞刀,欲乘机而砍,反被他用满堂红打伤马腿。就是他教我来请师兄的,说道:师兄是个有仁有义的君子,君子不念旧恶,一定肯来救师父一难。万望哥哥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情,千万救他一救!冶行者道:野你这个呆子!我临别之时,曾叮咛又叮咛,说道:若有妖魔捉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怎么却不说我?”八戒又思量道:野请将不如激将,等我激他一激。”道:野哥呵,不说你还好哩;只为说你,他一发无状!冶行者道:野怎么说?”八戒道:野我说:妖精,你不要无礼,莫害我师父。我还有个大师兄,叫做孙行者,他神通广大,善能降妖。他来时,教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怪闻言,越加忿怒,骂道:是个甚么孙行者,我可怕他!他若来,我剥了他皮,抽了他筋,啃了他骨,吃了他心!饶他猴子瘦,我也把他剁鲊着油烹。”行者闻言,就气得抓耳挠腮,暴燥乱跳,道:“是那个敢这等骂我!”八戒道:“哥哥息怒,是那黄袍怪这等骂来,我故学与你听也。”行者道:“贤弟,你丝。不是我去不成,既是妖精敢骂我,我就不能降他?我和你去!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普天的神将看见我,一个个控背躬身,口口称呼大圣。这妖怪无礼,他敢背前面后骂我!我这去把他拿住,碎尸万段,以报骂我之仇。报毕我即回来。”八戒道:“哥哥,正是。你只去拿了妖精,报了你仇,那时来与不来,任从尊意。”
那大圣才跳下崖,撞人洞里,脱了妖衣,整一整锦直裰,束一束虎皮裙,执了铁棒,径出门来。慌得那群猴拦住道:“大圣爷爷,你往那里去?带挈我们耍子几年也好。”行者道:“小的们,你说那里话!我保唐僧的这桩事,天上地下,都晓得孙悟空是唐僧的徒弟。他倒不是赶我回来,倒是教我来家看看,送我来家自在耍子。如今只因这件事,你们却者腰仔细看守家业,依时插柳栽松,毋得废坠。待我还去保唐僧,取经回东土。功成之后,仍回来与你们共乐天真。”众猴各各领命。
那大圣才和八戒携手驾云,离了洞,过了东洋大海,至西岸,住云光,叫道:“兄弟,你且在此慢行,等我下海去净净身子。”八戒道:“忙忙的走路,且净甚么身子?”行者道:“你那里知道,我自从回来这几日,弄得身上有些妖精气了。师父是个爱干净的,恐怕嫌我。”八戒于此始只得行者是片真心,更无他意。
须臾洗毕,复驾云西进。只见那金塔放光,八戒指道:“那不是黄袍怪家?沙僧还在他家里。”行者道:“你在空中,等我下去,看看那门前如何,好与妖精见阵。”八戒道:“不要去,妖精不在家。”行者道:“我晓得。”好猴王,按办羊光,经洞门外厅。只见有两个小亥子,在那里使湾头棍,打毛球,抢窝耍子哩。一个有十来岁,一个有八九岁了。正戏处,被行者赶上前,也不管他是张家李家的,一把抓着厕荅子提将过来。那孩子吃了惊,口酿骂带哭的乱嚷,惊动那波月洞的小妖,急报与公主道:“奶奶,不知甚人把二位公子抢去也!”原来那两个孩子是公主与那怪生的。公主闻言,忙忙走出洞门来。只见行者提着两个孩子,站在那高崖之上,意欲往下掼。慌得那公主厉声高叫道:“那汉子,我与你没甚相干,怎么把我儿子拿去?他老子利害,有些差错,决不与你干休!”行者道:“你不认得我?我是那唐僧的大徒弟孙悟空行者。我有个师弟沙和尚在你洞里,你去放他出来,我把这两个孩还你。似这般两个换一个,还是你便宜。”那公主闻言,急往里面,喝退那几个把门的小妖,亲动手把沙僧解了。沙僧道:“公主,你莫解我;恐你那怪来家,问你要人,带累你受气。”公主道:“长老呵,你是我的恩人,你替我折辩了家书,救了我一命,我也留心放你。不期洞门之外,你有个大师兄孙悟空来了,叫我放你哩。”噫!那沙僧一闻“孙[吾空”的三个字,好便似醍醐灌顶,甘露滋心,一面欢天喜,满腔都是春。也不似闻得个人来,就如拾着一方金玉一般。你看他捽手拂衣,走出门来,对行者施礼道:“哥哥,你真是从天而降也!万乞救我一救!冶行者笑道:“你这个沙尼!师父念紧箍儿咒,可肯替我方便一声?都弄嘴施展!要保师父,如何不走西方路,却在这里蹲甚么?”沙僧道:“哥哥,不必说了。君子人既往不咎。我等是个败军之将,不可语勇,织救儿罢!冶行者道:“你上来。”沙僧才纵身跳1上石崖。
却说那八戒停立空中,看见沙僧出洞,良啦下云头,叫声:“沙兄弟,心忍,心忍!”沙僧欠身道:“二哥,你从那里来?”八戒道:“我昨日败阵,夜间进城,会了白马,知师父有难,被黄袍使法变做个老虎。那白马与我商议,请师兄来的。”行者道:“呆子,且休叙阔;把这两个孩子你抱着一个,先进那宝象城去,卿怪来,等我在这里打他。”沙僧道:“哥阿,怎么梢敦他?”行者道:“你两个驾起云,站在那金銮殿上,莫分好歹,把那孩子往那白玉阶前一掼。有人问你是甚人,你便说是黄袍妖精的儿子被我两个拿将来也。那怪听见,管情回来,我却不须进城与他斗了。若在城上厮杀,必要喷云嗳雾,播土扬尘,惊狮朝廷与多官黎庶,俱不安也。”八戒笑道:“哥哥,你但干事,就左我们。”行者道:“如可为左你?冶八戒道:“这两个亥子被你抓来,已此唬破胆了。这一会声者映哑,再一会必死无疑。我若拿他往下一掼,掼做个肉子,那怪赶上肯放?定要我两个偿命。你却还不是个干净人?连见证也没你,你却不是左我们?”行者道:“他若扯你,你两个就与他打将这里来。这里有战场宽阔,我在此等候打他。”沙僧道:“正是,正是,大哥说辅理。我们去来。”他两个才倚伽风顾子拿去。
行者即跳下石崖,到他塔门之下。那公主道:“你这和尚,全无信义!你说放了你师弟,就与我孩儿,怎么你师弟放去,把我孩儿又留,反来我门首做甚?”行者陪笑道:“公主休怪。你来的日子已久,带你令郎去认他外公去哩。”公主道:野和尚莫无礼。我那黄袍郎比众不同,你若唬了我的孩儿,与他柳柳惊是。”行者笑道:野公主呵,为人生在天地之间,怎么便是得罪?”公主道:“我晓得。”行者道:“你女流家晓得甚么?”公主道:野我自幼在宫,曾受父母教训。记得古书云:五刑之属三千,而赖大于不孝。”行者道:野你正是个不孝之人。盖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故孝者,百行之原,万善之本。却怎么将身陪伴妖精,更不思念父母?非得不孝之罪如何?”公主闻此正言,半晌家耳红面赤,衡鬼无池,忽失口道:野长老之言最善。我岂不思念父母?只因这妖精将我摄骗在此,他的法令又谨,我的步履又难,路远山遥,无人可传音信。欲要自尽,又恐父母疑我逃走,事终不明。故没奈何,苟延残喘,诚为天地间一大罪人也!”说罢,泪如泉涌。
行者道:野公主不必伤悲。猪八戒曾告职,说你有一封书,曾救了我师父一命,你书上也有思念父母之意。老孙来,管与你拿了妖精,带你回朝见驾,别寻个佳偶,侍奉双亲到老。你意如可?”公主道:野和尚呵,你莫要寻死。昨日你两个师弟3那羊好汉,也不曾打得过我黄袍郎;你这般一个筋多骨少的瘦鬼,一似个螃蟹模样,骨头都长在外面,有甚本事,你敢说拿妖魔之话?”行者笑道:野你原来没眼色,认不得人。俗语云:尿泡虽大无斤两,秤铊虽小压千斤。他们相貌空大无用,走路抗风,穿衣费布,种火心空,顶门腰软,吃食无功。咱老孙小自小,筋节。”那公主道:野你真个有手段么?”行者道:野我的手段你是也不曾看见,绝会降妖,极能伏怪。”公主道:野你却莫误了我耶。”行者道:野决然不误你。”公主道:野你既会降妖伏怪,如今却怎样拿他?”行者说:野你且回避回避,莫在我这眼前,倘他来时,不好动手脚。只恐你与他情浓了,舍不得他。”公主道:野我怎的舍不得他?其稽留于此者,不得已耳。”行者道:“你与他做了十三年夫妻,岂无情意?我若见了他,不与他戏,一雏是一棍,一拳便是一拳,须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见驾。”那公主果然依行者之言,往僻静处躲避。也是他姻缘该尽,故遇着大圣来临。那猴王把公主藏了,他却摇身一变,就变做公主一般雏,回转洞中,专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