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游记(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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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圣殷勤拜南海 观音慈善缚红孩(1)

话说那六健将出洞门,径往西南上,依路而走。行者心中暗想道:野他要请老大王吃我师父,老大王断是牛魔王。我老孙当年与他相会,真个意合情投,交游甚厚。至如今我归正道,他还是邪魔,虽则久别,还记得他模样。且等老孙变作牛魔王,哄他一哄,看是可如?”好行者,躲离了六个小妖,展开翅飞向前边,离小妖有十数里远近,摇身一变,变作个牛魔王。拔下几根毫毛,叫:野变!冶即变作几个小妖,在那山凹里驾鹰牵犬,搭弩张弓,充作打围的样子,狮防麟。

那一伙厮拖厮扯,正行时,忽然看见牛魔王坐在中间,慌得兴烘掀、掀烘兴“扑”的跪下道:野老大王爷爷在这里也。”那云里雾、雾里云、急如火、快如风都是肉眼凡胎,那里认得真假,也就一同跪倒磕头道:野爷爷,小的们是火云洞圣婴大王处差来,请老大王爷爷去吃唐僧肉,寿延千纪哩。”行者借口答道:野孩儿们起来,同我回家去,换了衣月睐也。”小妖叩头道:“望爷爷方便,不消回府罢。路程遥远,恐我大王见责。小的们就此请行。”行者笑道:野好乖儿女。也罢,也罢,向前开路,我和你去来。冶六怪抖搜精神,向前喝路。大圣随后而来。不多时,早到了本处。快如风、急如火撞进洞里,报:野大王,老大王爷爷来了。”妖王欢喜道:“你们却中用,这等来的快。”即便叫各路头目,摆队伍,开旗鼓,迎接老大王爷爷。”满洞群妖遵依旨令,齐齐整整摆将出去。这行者昂昂烈烈,挺着胸脯,把身子抖了一抖,却将那架鹰犬的毫毛涮收回身上,拽开大步,径步人门里,坐在南面当中。红孩儿当面跪下,朝上叩头道:野父王,孩儿拜揖。”行者道:野孩儿免礼。”那妖王四大拜拜毕,立于下手。行者道:野我儿,请我来有何事?”妖王躬身道:野孩儿不才,昨日获得一人,乃东土大唐和尚。常听得人讲,他是个十世修行之人,有人吃他一块肉,寿似蓬赢不老仙。愚男不敢自食,特请父王同享唐僧之肉,寿延千纪。”行者闻言,打了个失惊道:野我儿,是那个唐僧?”妖王道:野是往西天取经的人也。”行者道:“我儿,可是孙行者师父么?”妖王道:野正是。”行者摆手摇头道:野莫惹他,莫惹他。别的还好惹,孙行者是那样人哩?我贤郎,你不曾会他,那猴子神通广大,变化多端。他曾大闹天宫,玉皇上帝差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也不曾捉得他。你怎么敢吃他师父!快早送出去还他,不要惹那猴子。他若打听着你吃了他师父,他也不来和你打,他只把那金箍棒往山腰里搠个窟窿,连山都掬了去。我儿,弄得你何处安身?教我倚靠何人养老?”

妖王道:野父王说那里话,长他人志气,灭孩儿的威风。那孙行者共有兄弟三人,领唐僧在我半山之中,被我使个变化,将他师父摄来。他与3赌八戒当时寻到我的门前,讲甚么攀亲托熟之言,被我怒发冲天,与他交战几合,也只如此,不见甚么高作。那赌八戒刺斜里就来助战,是孩儿吐出三昧真火,把他烧败了一阵。慌得他去请四海龙王助雨,又不能灭得我三昧真火。被我烧了一个小发昏,连忙着猪八戒去请南海观音菩萨。是我假变观音,把猪八戒赚来,见吊在如意袋中,也要蒸他与众小的们吃哩。那行者今早又来我的门首吆喝,我传令教拿他,慌得他把刨犬都丢下走了。却才相请父王来看看唐僧活像,方可蒸与你吃,延寿长生不老也。”

行者笑道:野我贤郎呵,你只知有三昧火赢得他,不知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哩。”妖王道:野凭他怎么变化,我也认得,谅他决不敢进我门来。”行者道:野我儿,你虽然认得他,他却不变大的,如狼犺大象,恐进不得你门;他若变作小的,你却难认。”妖王道:“凭他变甚小的,我这里每一层门上有四五个小妖把守,他怎生得人!”行者道:“你是不知,他会变苍蝇、蚊子、虼,或是蜜蜂、蝴蝶并蟭蟟虫等项,又会变我模样,你却那里认得?”妖王道:野勿虑。他就是铁胆铜心,也不敢近我门来也。”

行者道:野既如此说,贤郎甚有手段,实是敌得他过,方来请我吃唐僧的肉。奈何我今日还不吃哩。”妖王道:“妯可不吃?”行者道:野我近来年老,你母亲常劝我作些善事。我想无甚作善,且持些斋戒。”妖王道:野不知父王是长斋,是月斋?”行者道:“也不是长斋,也不是月斋,唤做雷斋,每月只该四日。”妖王问:野是那四日钥”行者道:“三辛逢初六。今朝是辛酉日,一则当斋,二来酉不会客。且等明日,我去亲自刷洗蒸他,与儿等同享罢。”

那妖王闻言,心中暗想道:“我父王平日吃人为生,今活勾有一千馀岁,怎么如今又吃起斋来了?想当初作恶多端,这三四日斋戒那里就积得过来?此言有假,可疑,可疑。”即抽身走出二门之下,叫六健将来问:“你们老大王是那里请来的?”小妖道:野是半路请来的。”妖王道:野我说你们来盼决,不曾到家么?”小妖道:野是不曾到家。”妖王道:“不好了!着了他假也。这不是老大王!”小妖一齐跪下道:野大王自己父亲也认不得?”妖王道:“观其形容动静都像,只是言语不像,只怕着了他假,吃了人亏。你们都要仔细,会使刀的刀要出鞘,会使枪的枪要磨明,会使棍的使棍,会使绳的使绳。待我再去问他,看他言语妯可。若果是老大王,莫说今日不吃,明日不吃,便迟个月何妨?假若言语不对,只听我哏的一声,就一齐下手。”群魔各各领命讫。

这妖王复转身到于里面,对行者当面又拜。行者道:野孩儿,家无常礼,不须拜。但有甚话,只管说来。”妖王伏于地下道:野愚男一则请来奉献唐僧之肉,二来有句话J上请。我前日闲行,驾祥光直至九霄空内,忽逢着祖延道龄张先生。”行者道:野可是做天师的张道龄么?”妖王道:野正是。”行者问曰:野有甚话说?”妖王道:野他见孩儿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他问我是几年那月那日那时出世。儿因年幼,记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与我推看五星。今请父王,正欲问此。倘或下次再得相会他,好烦他推算。”行者闻言,坐在上面暗笑道:“好妖怪哑!老孙自归佛果,保唐师父,一路上也捉了几个妖精,不似这厮克剥。他问我甚么家长礼短,少米无柴的话说,我也好信口捏脓答他。他如今问我生年月日,我却怎么知道!冶好猴王,也十分乖巧,巍巍端坐中间,也无一些儿惧色,面上反喜盈盈的笑道:野贤郎请起。我因年老,连日有事不遂心怀,把你生时果偶然忘了。且等到明日回家,问你母亲便知。”妖王道:野父王把我八个字时常不离口论说,说我有同天不老之寿,怎么今日一旦忘了?岂有此理!必是假的!”“哏”的一声,群妖枪刀簇拥,望行者没头没脸的丰来。这大圣使金箍棒架住了,现出本像,对妖精道:野贤郎,你却没理。那里儿子好打爷的?”那妖王满面羞断,不敢回视。行者化金光,走出他的洞府。小妖道:野大王,孙行者走了。”妖王道:野罢,罢,罢!让他走了罢。我吃他这一场亏也!且关了门,莫与他打话,只来刷洗唐僧蒸吃便罢。”却说顺者搴着铁棒,呵呵大笑,自涧那边而来。沙僧听见,急出林迎着道:野哥阿,这半日方回,如何这等哂笑,想救出师父来也?”行者道:野兄弟,虽不曾救得师父,老孙却得个上风来了。”沙僧道:野甚么上风?”行者道:野原来猪八戒棚随度变观音,哄将回来,吊于皮袋之内。我欲微讽不期他着甚么六麟,去请老大王来吃师父肉。是老孙想着他老大王必是牛魔王,就变了他的模样,充将进去,坐在中间。他叫父王,我就应他;他便叩头,我就直受。着实快活!果然得了上风!”沙僧道:野哥呵,你便图这般小便宜,恐师父性命难保。”行者道:野不须虑,等我去请菩萨来。”沙僧道:野你还腰疼哩。”行者道:“我不疼了。古人云:人逢喜事精神爽。尔看着行李、马匹,等我去。”沙僧道:野你置下仇了,恐他害我师父,你须决去决来。”行者道:野我来得快,只消顿饭时,就回来矣。”

好大圣,说话间,躲离了沙僧,纵筋斗云径投南海。在那半空里,那消半个时辰,望见普陀山景。须臾,按下云头,直至落伽崖上。端肃正行,只见二十四路诸天迎着道:野大圣,那里去?”行者作礼毕,道:野要见菩萨。”诸天道:野少停,容通报。”时有鬼子母诸天来潮音洞外,报于菩萨得知:“孙悟空特来参见。”菩萨闻报,即命进去。大圣敛衣皈命,捉定步,径人里边,见菩萨,倒身下拜。菩萨道:野悟空,你不领金蝉子西方求经去,却来此何干?”行者道:野上告菩萨,弟子保护唐僧前行,至一方,乃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一个红孩儿妖精,唤作圣婴大王,把我师父摄去。是弟子与猪悟能等寻至门前,与他交战,他放出三昧火来,我等不能取胜,救不出师父。急上东洋大海,请到四海龙王施雨水,又不能胜火。把弟子者曛坏了,稀乎丧了残生。”菩萨道:“既他是三昧火,神通广大,怎么去请龙王,不来请我?”行者道:野本欲来的,只是弟子被烟熏了,不能驾云,却教猪八戒来请菩萨。”菩萨道:野悟能不曾来哑。”行者道:野正是。未曾得到宝山,被那妖精假变做菩萨模样,把猪八戒又赚人洞中,现吊在一个皮袋里,也要蒸吃哩。”

菩萨听说,心中大怒道:野尔发妖敢变我的雏!”恨了一声,将手中宝珠净瓶往海心里“扑”的一掼,唬得那行者毛骨竦然,即起身侍立下面道:野这菩萨火性不退,好是怪老孙说的话不好,坏了他的德行,就把净瓶掼了。可惜,可惜!早知送了我老孙,却不是一件大人事?”说不了,只见那海当中翻波跳浪,钻出个瓶来。原来是一个怪物驮着出来。行者仔细看那脏的铁怎生雏?

根源出处号帮泥,水底增光独显威。

世隐能知天地性,安藏偏晓鬼神机。

藏身一缩无头尾,展足能行快似飞。

文王画卦曾元卜,常纳庭台伴伏羲。

云龙透出千般俏,号水推波把浪吹。

条条金线穿成甲,点点装成彩玳瑁。

九宫八卦袍披定,散碎铺遮绿灿衣。

生前好勇龙王幸,死后还驮佛祖碑。

要知此物名和姓,兴风作浪恶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