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画为什么能卖高价?这里除了有社会上以“假大名”冒充“真大名”的商业炒作原因,也有赝品所蕴含的艺术价值的自身因素。记得民国时有这样一件事:一次老画家陈半丁请客,张大干、勒伯声在场,陈半丁拿出一幅石涛的山水画轴,请大家欣赏,并介绍说:“大涤子(石涛的号)这幅画是件稀世珍品。”张大干说:“过奖!过奖!这是我画的咧!”此事说明,赝品不等于庸品或劣品,有时高手的仿作甚至超过其摹仿对象的水平。
最有投资潜力的假画当属名家仿名家的“精晶赝作”。历史上,名家仿名家,代有其人。如清初王石谷仿元代高明的画、明人周臣为唐寅代笔、近人张大干仿清人石涛,大干门人何海霞仿其师之作……这些绝凡平庸之辈所能及。当代大师黄永玉曾写过《鬼手何海霞》一文。之所以称何为鬼手,是指何海霞仿老师张大千之画,达到乱真得使黄永玉不敢轻易再从市场上买张大干的画。为什么呢?因为这位大师兼鉴赏家的黄永玉也吃不准哪幅是张大干的原作,哪幅是出自何海霞之手。这样的假画本身即堪上品,怎说无收藏价值?
具有投资潜力的假画除了“名家仿名家”之作,还有大量来自旧时代高手仿名家的那些“假大名”之精品。所谓“假大名”精品多数出自清代和民国年间。这些假画的出笼虽意在作伪牟利,却有相当一部分技艺高超,非一般俗手可及,且为旧裱,装裱考究,近年来亦显现出特有的收藏价值。2000年春天津市文物公司推出三件“假大名”精品参加拍卖,均拍出了好价钱。一件是清仿赵令穰设色绢本手卷《百鸟朝风》,卖价1.6万元:一件是清仿仇英设色绢本手卷《璇玑图》,卖价8万元:另一件是清仿赵雍设色绢本手卷《群仙献寿》,卖价5万元。三件假画之所以有卖点,关键是精。转年该公司又推出一件郎世宁款设色纸本立轴《雪岭狮啸》,底价6000元。虽属清末民初仿品,亦受买家青睐。据行家预测,这种清代民国高手仿大名头的精心之作,仍有其潜在的升值潜力。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称假画,主要是指旧时名家高手的仿作。至手今日以高科技手段进行临摹的专业化、集团化的作伪及假借收藏家的名声利用著录作伪的新型赝品,则不但毫无收藏价值,而且只能扰乱文玩市场,贻害社会。
七、购藏书画首注其品相
当你步人拍卖会或画廊选购书画时,展现在你面前的有干净整洁、赏心悦目的精美之作,也有污损糟朽、给人留下诸多惋惜和遗憾的破旧之品。一些书画界人士将书画的这种完美程度称作“品相”。确定书画的收藏价值和经济价值,除了要着眼于作者名头、艺术水平、创作年代和尺寸大小之外,还应注意它的品相。
笔者在天津1995秋季艺术珍品拍卖会上见到两件溥儒的纸本设色山水镜心。一件长100厘米,宽32厘米,上有人物、树木、小桥、茅舍。另一件长100厘米,宽32厘米,画面上有类似的景致。但前者纸白如新,底价3万元至3.5万元,后者泛黄受潮,底价1.2万元至1.4万元。作品品相不同,价格如此悬殊,藏家对此不能不察。
据对书画市场的观察分析,我以为决定书画品相优劣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
其一,是否污染受潮。赵汝珍《古玩指南》曾说:“汗污受潮,损伤残缺,精神完整,干净漂亮,皆为决定价值之标准。”同一时代的作品,有的因养护得好而焕然如新,故常被行家称为“卖相好”,无论何时都被人青睐:有的却被潮气、油渍、灰尘听污染,或长期日晒烟熏,使其发脆变黄,即使名人之作,价格也大打折扣,甚至无人问津。曾见康有为书法屏条,乃康于丙寅八月游颐和园赡仁寿殿之作,书风潇洒飘逸,颇有韵致,惟作品大面积受潮,且沾有污点,起价2.5万元,但始终未成交。
其二,是否损伤残缺。一种是属于作品原件的缺陷,如无款或无铃印、印章盖倒后挖下再粘。另一种是外界对作品的损害,如腐蚀虫蛀、卷曲舒展失当而将作品折断或撕破、装裱时将原作切小而破坏了作品的完整等。凡此种种,都会降低收藏价值。笔者在一次拍卖会上见到一幅长171厘米、宽83厘米的周少白《松石画轴》,虽尺幅不小,然画面上有两个大裂痕,还有油污,故标价仅5000元。又见李可染《笑和尚图轴》,标价4万元,但画面上的“可染”白文印被切去1/5,此画因此溜标。
其三,是否揭裱补缀。古旧书画除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揭裱。凡揭裱书画,无论裱工技艺多高,原作或多或少会受影响。况且揭裱后常使作品失掉时代本色,还容易使人对作品的真伪产生怀疑。对此,宋人赵希鹄《论临模鉴藏》早有所言:“画不脱落,不宜数装褙,一装褙则一换精神,此决然无疑者。”补缀主要是指后人对原作进行修补或添描。我见到一幅清代高其佩的指画,纸已呈黄褐色,又经揭裱,非但清晰度差,而且新裱与旧画显得极不协调。又见清人张照的画,因揭裱造成画面模糊受损,今人在某些部分作了添补描画,补缀的地方与原作相比,大显逊色。
另外,还有截取作品的局部以充完整的,或将残缺的字画剪裁、隔裂进而组合成对联、册页或斗方的,也有对联仅有上联而无下联、屏条和册页不足数的失群之作,等等。对于这些,买者更要有所防备,免得受骗。
以上所言,都是确定书画价值必须考虑因素。至于品相对作品价值的影响程度还要依具体情况而定。明代鉴赏家高濂《燕闲清赏笺》说:“收蓄画片,须看绢素纸地完整不破,清白如新,照无贴衬,此为上品。面看完整,贴衬条多,画神不失,此为中品。若破碎零落,片片凑成,杂缀新绢,以色旋补,虽为名画,亦不人格,此下品也。”此“三品”之论与现在大体符合,今人仍可参鉴。不过,依笔者之见,品相差的作品,除特殊需要必须购买者外,若为投资保值所计,最好是将眼睛盯在那些艺术品位高、品相又好的作品上。
八、收集对联的窍门
眉山三苏祠有联云:
“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八大家。”
孟姜女祠有联云:
“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铭贞。”
西湖白衣殿祀送子观音联云:
“我具一片婆心,抱个孙儿送汝,你做百般好事,留些阴骘与他。”
在我国,这些对仗工整而又意味深长的对联作品难以数计。中国的对联的确给以美感与情趣,它不仅激起了文人雅士对它的创作欲望,也促使一些人步人了收集对联和研究对联的行列。
早在唐代,已经有人将诗文中一些好的句子摘录出来,编成集子供人欣赏。如贞观中褚亮曾奉敕与诸学士编撰的《古文章巧言语》即是。之后,无兢又编辑了《古今诗人秀句》等。当然,书中所选大都是对偶句,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对联。
清代道光年间,福州人梁章钜以数十年之功,搜寻历代对联,编写了一部《楹联丛话》十二卷,后又作《续话》四卷,《三话》二卷。其子梁恭辰又续作《四话》六卷。梁氏《丛话》分故事、应制、庙祀、廨宇、胜迹、格言、佳话、哀挽、集句、杂缀等十类,可称集道光以前联语之大成。民初,湖南慈利吴恭亨大量收集对联,撰《对联语》十四卷,分题署、庆贺、哀挽、杂缀、谐谑等五类。所收联语除转录《楹联丛话》等书外,大部分为撰者自己所收集。
收集对联,有对各种类别兼而并收者,也有分专题选收者。如《曲园联句》、《介庵楹句辑抄》等为个人对联之专辑,《西湖楹联》、《峨眉山楹联选集》等为名胜对联之专辑,《挽联合编》、《挽联合璧》等为挽联之专辑,《十三经集句类联》、《苏句集联》等为集句联专辑,《汉曹全碑集联拓本》、《争坐位帖集字联》等为集字联专辑。有人曾作过统计,国内藏于图书馆或个人手中的对联书及对联墨迹图册竟达800余种。
收集对联乃意趣高雅之举,虽非同作联,却也颇见收集者的文才和功底。张伯驹先生撰《素月楼联语》,共分四部,即:故事,祠宇、名胜:集句、嵌字、歇后:由字之结构声韵所生之巧对、谐联。所收对联不仅鬼斧神工,难穷其妙,而且钩沉考稽,探微阐幽,寥寥数语,时有高见。
现在,南北各地仍有一些人有收集古今对联的雅好。有位叫锡满城的先生便是其中一位。锡满城集对联起于1977年到北京琉璃厂购买碑帖。一次,书店中有四本《南亭四话》(李伯元著),他随手翻阅,看到“联晤”时,深为那些幽默、诙谐、富有韵味的对联所吸引,当即买下,从此便以收集对联为乐。他通过从书刊中摘取、实地考察抄录和与同好交换收藏等途径,收集了大量对联,还收集到对联书30多部,积累80万字的对联笔记,做了几百张卡片并陆续发表研究对联的文章。他说:“收集的楹联愈多,我愈感觉所知不多,真是‘学然后知不足’。”
九、折扇的收藏
收存与修整折扇,乃文人一力雅好。当今藏扇有三种类型:一日“分合集存”。或存成扇,或存扇面,或存扇股,或存扇具,或兼而存之。如果是存成扇,则可分别欣赏扇面书画、扇股及雕工等。如果是存扇面书画,实可作中国书法绘画艺术的“别体之作”来收存。如存扇股,既可在集存成扇时兼而收之,亦可作为杂项或竹木牙角器来集存。二日“主题集存”。即以某一主题为集存目标。如尽心收存历代状元扇,集中收存名伶书画扇,或侧重扇张兆祥等绘团扇面书画两相匹配,使得两两一组,书画内容有连带关系。画家吴湖帆用20余年时间收集了72把状元书扇。三日“精品集存”。张学良先生集扇即以精品著称。1994年苏富比台北拍卖专场上推出他收藏的明清名家成扇40余把,另外还有明清名家书画扇500幅,其中颇多美奂美轮之作,令世人大开眼界。
旧扇因常用,陈旧而易损,但有些扇面确有保存价值。于是我便将其揭裱,或两三页装成一轴:或装作镜心,每扇一镜,不但美观,且可保存久远:或将旧扇面多幅,裱成册页,作为藏晶,更耐观赏。我曾得到一柄旧扇,扇骨已破损,惟扇面两面均名家所书,一面是汪溶、胡佩衡的题诗,一面是吴镜汀、叶昀的题诗,我便将扇面揭取下来,装裱成单页加以收藏。旧扇骨如已损坏缺短,能修补则尽量修补,实在不能修补也只能淘汰。
近年来有名人书画的旧扇愈加难寻,我便专心收集今人的扇面作品。扇画书画,书画家视为小品,求之较为易得。这些东西虽不比中堂大幅之宏宏赫赫,却也精巧别致。对这些扇面精品,有好骨配上好骨,没有好骨,便单页保存或装裱成册。单页保存的如一面有画,则请与其画风相近的书家作书,使之珠联璧合:装裱成册的,则一书扇一画扇,使之相映成趣。
除此以外,我还收集了一些扇面画集,以开阔眼界。如民国时上海有正书局珂罗版精印的扇画集,香雪楼藏版、文瑞楼发行的石印本《古今扇集大观》,均是在旧书店买来的。《蒙泉外史山水扇集》是清代画家奚冈一个人的扇面山水画,上有徐世章的题字。另外,1979年以来,北京荣宝斋先后出版的《花鸟画扇集》、《山水画扇集》、《人物画扇集》等选人不少现代名家扇面精晶,足可窥现代扇面绘画之一斑。对这种新版扇集,我也精心集藏。
十、收藏要题跋并重
清水平高、有见地的人以吟咏等形式,对自己心爱的书画、印章、文玩等物作一番品评或发表一点儿见解,这就是索题。索题作为文人钟情的一种雅事,在以往的时代也是颇为盛行的。
索题以题咏书画者较多。题咏的书画有主人收藏的他人之作,也有主人自己的作品。如笔者收有姜毅然所画朱竹,先生故去多年仍妥为保藏,于是请张牧石等先生题跋。张先生特作《定轩过示毅然先生画朱竹索题》:“奇姿好人比红诗,风雨和烟许尽宜。泪滴潇湘余血浸,不须老碧染孙枝。”此为他人之作索题。戊午冬笔者画山水册页,请张牧石题跋,张先生题曰:“缥缈烟岚展卷浮,喜君闲趣得沧洲。此中尺幅藏邱壑,自是溪山许卧游。题用秀画山水画册页,屠雍协冶上元邱园题于看剑顾。”此为自己之作索题。
为书画索题,一般都得在作品上给题咏者留出书写的地方。屏轴形式书画的题咏位置分三种情况。一种是在书画作品上事先留出一些空白,以作题咏之用。对这种形式,清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已有评骘。他说:“法于画大幅山水时,每于笔墨可停之际,即留余地以待诗。如峭壁悬崖之下,长松古木之旁,亭阁之中,墙垣之隙,皆可留题作字者也。凡遇名流,即索新句,视其地之宽窄,以为字之大小,或为鹅帖行书,或作蝇头小楷。即以题画之诗,饰其所题之画,谓当日之原迹可,谓后来之题咏亦可。”尝见吴昌硕《乱石山松图轴》就是这种形式。另一种是在作品原件的上下左右四周题咏。书法家龚望先生藏其先师陈先生墨宝,裱为立屏,墨宝居中间位置,四周有余明善、王坚自、冯谦谦诸先生题咏。还有一种是在书画作品的上方留有诗堂,请人作题。笔者有张静怡先生作《郊栖图》,便由萧劳先生题诗堂,此外画面上,还有多人题咏,又兼有第一种式样。
除了在屏轴上题咏,还有在册页和手卷上题咏的。在册页与手卷中,凡写在书画作品前面的叫“题”,写在后面的叫“跋”。旧时有些文人请人画一幅表现其赋诗填词一类往事的作品,尔后向多人索题,多采用手卷或册页。其做法是,或按主人的请求分别题咏,纸张的规格大小一致,再寄给主人,主人统一将其装裱起来,或将此画事先裱好,留出空处,再请题咏者依次在上面书写。40年代初,寇泰逢先生在沽上倡为梦碧词社,时张伯驹在京主持庚寅词社,与梦碧词友频相唱和。70年代,姜毅然先生作《斜街唤梦图》记其事。图为一街南斜,近海河西岸。当门杨柳数株,三间老屋,一灯荧然,坐中数客作拈髭构思状。图复题一绝云:“卅年旧梦绕斜街,抵死骚情唤不回。我为诸公留息壤,山魂窗影一灯埋。”泰逢先生览图,抚今追者,感慨颇深,因依梦窗韵题《霜叶飞》一阙,并征题咏。当时,北京的黄君坦、上海的陈兼与、天津的赵浣鞠诸先生纷纷题咏,共征得诗词20多首,一时传为佳话。
书画、印章、文玩的题咏之作以诗为主。这类诗自有其艺术特质。其一,此类诗多以书画、篆刻、文玩为描写、表现对象,需用优美形象的语言,鲜明地表现出这类艺术品丰富多姿的神采和意境。其二,此类诗需表现作者在观看绘画、书法、印章、文玩以后的审美感受、艺术见解、美学思想和主观体验。其三,此类诗需深刻而多方位地反映出不同艺术间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相互渗透、相互融通的艺术规律。其四,此类诗还具有申发补充之特征。
古代文人中善作咏画诗、咏书诗者甚多,其中最属杜诗高妙。清代沈德潜《说诗啐卒语》说:“唐以前未见题画诗。开此体者老杜也。其法全在不粘画上发论。如题画马画鹰,必说到真马真鹰,复从真马真鹰开出议论。后人可以为式。又如题画山水,有地名可按者,必写登临凭吊之意。题画人物,有事实可拈者,必发出知人论世之意。本老杜法推广之,才是作手。”杜甫的题咏之诗,每篇都能做到“不粘不脱”,为今人作题咏诗提供了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