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瑾兰略显诧异,龙锦溪便道:“早听闻二哥宫里有个哑宫女,长得极漂亮,却不喜与人接触。竟不想今日到了车上,伺候人的仍就是个哑巴,打见了臣弟,不仅不叫人,连头也不抬起来让臣弟看看!”
龙锦溪毕竟年纪尚轻,说话的时候声音异常干净,但润润的,并不那么清脆,反倒好似自喉咙里回味过似的,滚入肺中,无论好茶坏茶,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
比如他虽然拐弯儿抹角的想子冉抬头,却说得如此坦荡,连同龙瑾兰都似十分受用。可此时让他心烦的是那位纤儿非要让他喝茶,龙瑾兰干脆大手一挥:“锦溪,这是你嫂嫂,采女纤儿。”
“纤儿,快敬茶给辽王!”
纤儿先是一愣,忙不迭端着茶去找龙锦溪,而子冉端给他的那盏茶,竟被龙瑾兰顺手端起来润嗓子了。
龙锦溪顿觉尴尬,一盏茶,凉了皇兄也不喝,他怎么看都觉得里面下了东西。看到子冉,顺手就递过去:“赏你了!”
什么?子冉瞅着那盏茶,再看龙瑾兰,好似他眼角眉梢竟蓄了层淡淡的调笑,深瞳里一湖水便荡起了波澜,而后是狂风巨浪,把她卷在里面。子冉慌忙爬上岸,心底给自己定住神,那边龙锦溪正端着茶,子冉抬眸看他,一瞬,也只好伸手去接,却不想竟然两人错了手,一盏茶泼在龙锦溪身上。
子冉忙从怀里摸出手帕敷在上面替他擦干净,又扶好茶盏,放在桌边。
“毛手毛脚的,要你何用!”
却不想龙瑾兰竟发了脾气,一把掀开纤儿抬脚就落在子冉身上,她倒抽冷气撞在车上,只觉得喉头腥甜,忙努力压住一口气,把那味道生生咽下去,仍旧伏在车上,再不敢抬起头。
“皇兄何必!”
眼见着龙瑾兰又要抬脚,龙锦溪忙上前拦住,笑道:“原是臣弟没拿稳,怪不得她。”
“你倒是心疼她。”龙瑾兰终是收了脚,不温不火的扔出一句,那边龙锦溪却早有些胆战心惊。
素来人人皆知龙瑾兰脾气怪异,可他受瑾妃抚养,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却只记得那时候他也是翩翩公子满腔正义,温和柔润,对待下人和气宽容,莫说是父皇喜欢他,连同他也很喜欢皇兄。
可是没想到不过四五年的功夫,再见,他已经摸不清他的脾气。也顿时觉得,皇兄远了,已经是皇帝,再不是自己的哥哥了。
恰好子冉煮的茶已经飘出了淡淡的茶香,龙瑾兰亦是闻到了,子冉见他看,便忙起身去端下来,分别分了三盏,先脱着其中一盏给龙瑾兰,他却骂道:“蠢货,还不先拿去给辽王赔罪!”
子冉一惊,忙站起来换了茶盏端给龙锦溪,龙锦溪自觉害她挨了打,心中愧疚便忙接了,笑道:“姑姑的茶好生香甜,方才不过煮着,便已十分诱人。”
他这话说完,子冉恰好端茶给龙瑾兰,他却任她双手捧着,并不去接,反抬着眼眸瞥了龙锦溪一眼:“是茶好,还是人好,若是人好,朕便给了你又如何,何必在二哥面前还这么藏着掖着?”
说着他站起来,不想那个动作恰好撞在子冉茶杯上,说时迟那时快,子冉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赶忙将茶杯一侧,这次,滚烫的茶水正泼在她身上,烧的刺痛。可子冉半声不敢出,慌忙借着机会站起来,去换了另外一盏茶。
龙瑾兰早看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喝道:“又蠢又笨,你究竟怎么当差的!滚出去外面跪着,不召不许起来!”
子冉心下再委屈,却断然没有拒绝皇帝的道理,放下茶,默默去了车外的会客厅里跪着。
龙锦溪是张了张嘴,没有敢问出来,他只怕自己问的越多,越要让她受苦。只好在心里疼着,温温软软的女子,不知比那纤儿好了多少,却只能是个婢女,还要遭这许多罪,上天果真是不公平么?
而那厢,龙瑾兰已经拥着美人儿,听她娇语,喝子冉煮好的茶,只在瞟到子冉和满眼担忧的龙锦溪时,眸光微微暗了片刻,但转瞬便是阳光明媚,笑道:“你何必为个蠢笨的宫女操心,茶不错,也来尝尝!”
龙锦溪只好暂时收回心神,伸手端那盏茶,片刻的功夫,龙瑾兰的手指恰好搭在他手上,只无意的一笑。
龙锦溪,便明白了。
有时候保护一个人,未必要对她好。
这是属于龙瑾兰的哲学,他懂就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