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诱人的提议。
乔楚楚和费炎。
在医院这将是个多么令人动容的特大新闻啊,不知道还有多少玫美们会吐血身亡。对我的家人来说是多么容光!可以想见那个些给我结束过各色相亲对象的邻居们的表情,尤其是那个为了公用楼道和我们家吵过架的。对杨伟们毕运涛们来说这该是多么大的震撼!让他们后悔得上吊跳江服毒……
但为什么偏偏是他,一个听过我的惨叫,目睹我人生中最丑陋一幕的男子?我和他都需要一个家庭,难道他像我一样孤独而无助?不,他决不会像我一样沦落到不可修复的地步。
电话忽然响起来,幽幽的电话铃声在寂静得好似深海的夜色中类似呜咽。我迷糊中听不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老半天才明白是黄泉。
他在电话里犹疑地说:“……你能出来吗?”
我一看时间是早上四点,“拜托,以后你们有什么聚会请早点通知我,现在不是太晚了点吗?”
他闷声说:“没什么聚会,就我和你,我现在就在你家楼底下。”
怎么?不会是——又有人向我求婚吧?!
我几乎是立刻跳下床往外跑,妈妈听到声音出来:“几点了还跑出去?你是发烧了还是梦游?”
我得意非凡地说:“妈,你女儿从此的幸福就在今天了!”
黄泉就在路边等着我,路灯几乎都要熄灭了,他在抽烟,见到我就把烟头丢在地上,迅速用脚尖揉碎了。他的脸色憔悴,胡子沿着两腮和下巴的路线攀缘。
我有点失望:“你抽烟?我从来没见过你抽烟。”
他说:“心里烦的很,刚才唱完歌一个人出去喝了几杯。”
“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我忍不住鼓励他,我的心脏激烈响应着我的话欢呼雀跃。比如,我们结婚吧。以任何理由,我都会答应——
他说:“嗯,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有点事情,希望你帮点忙。”
我不无失望,原来他深更半夜来找我是有事拜托我啊,我热心地说:“没问题,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忙的话尽管说。”
他挠挠头,不胜苦恼地说:“她明天要做手术,你能不能请个假陪她?”
我真是花痴!什么手术,当然是妇科手术了。
我的声音里好象加了冰块,立刻变得又脆又冷:“你为什么不陪他?”
他用手挠挠头:“要是被人碰见了,那多不好……”
我的眼泪忽然涌上来,愤怒沸腾到了极点,我捏紧了拳头,用尽生平的力气对他大喊:“责任!你知道什么叫责任吗?不管你是否爱她,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该在她身边。因为这是责任!干嘛来找我,难道我的样子像个蠢货?”他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有点张口结舌,不停想打断我:楚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急促地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我想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处理吧。”
我飞也似地向回跑,啊,我是怎么了,如果是费炎我会这样对他吗?谁也不是完人,费炎不是黄泉不是而我乔楚楚更不是。我愤怒,因为我喜欢他。而我只是他“最信任的”人,真想骂娘。
天一亮我改变了主意,打电话给他,问:“我在哪里等?”
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说:“在车站吧。”
他深切地说:“楚楚,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不需要他的感谢。
黄泉联系的医院在市郊,从市区走要转三趟车。
那个女孩子从我看到她第一眼就不停地发着抖,她使我想起了菜市场上被活剥了皮的鹌鹑。她看上去好年轻,像是二十都不到。
我不由自主伸手牵住她的手。车上的人很多,我们几乎是一直依偎在一起没有分开,她微弱的体温泊泊地传到我身上。第一次和陌生女孩依偎在一起,是种奇异的感觉。她始终一言不发。
结束一切后她简直虚弱得直不起腰,她靠在我身上闭着眼睛,我知道她闭上眼睛并不是要睡觉,她只是内心疲惫不堪了而已。其实我也同样。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说:“没关系,明天这个时候你还是你,明天之前的事情我们都会快速忘记,你和所有人,都会被施一个遗忘魔咒。一切都会从头开始。”
她歪了下嘴巴好象笑了一下:“我不会忘记,因为,我爱他。”她的笑容迸发出的光芒令我失语。是啊,爱,如果有爱就被无惧伤害了吧。想忘记一切都只有我自己。
黄泉在来时的车站等我们,他看上去一脸的焦虑。一见到她就赶紧过来搀扶,连声谢谢都没说就带她走掉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她的头很自然随意地靠在他肩膀,他的手自自然然搂着她的腰。
我猛回过头不看他们,放声大唱起歌来。
什么歌?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