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名药剂师,在一家国营大企业下属医院里工作。 在我来到这家医院时,还是国家医疗改革前夕,也就是看病吃药基本免费状态。
既然免费、就会有供不应求。药品的匮乏,是资源因素,还有人为因素。一笔药品经过企业拨款,从各大药厂到医药公司,再从医药公司到达医院总库,从总库到达各药房分库,不知不觉就有了严格分类:好的、较好、低廉的。
“好的”药品总是人们注意的中心,供求不均,当然需要一个“管理”它们的人。在我来到医院的第二年,原先“管理”的人刚好退休,由于我是科室里第一个大学生,机缘巧合我就成为了这个“管理”的人选。
于是,整个医院上上下下“井喷”一般涌现出许许多多我的“熟人”。每个月只要药品一到货,就立刻有人热切地围过来:楚楚,把那个什么什么给我两瓶吧?这个什么什么,涵盖了治疗月经不调、前列腺肥大,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性病等等一切价钱贵、数量少得让人失去理智的药品。
忽然间,乔楚楚成了这个世界上的要人之一,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对我流露出善意和热情。有人自告奋勇帮我修车;有人不由分说夺过我手里的工具帮我打水扫地;有人帮我参考毛衣的花色款式。现在有人要帮我介绍朋友。
在食堂大娘(惭愧,我直到如今还不知道她贵姓)提出给我介绍朋友后,我大胆决定把自己包装一下。
我没什么衣服,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习惯了穿姐姐不要的旧衣服。那些尺码大样式旧的衣服显然不适合这个重大的场合。 我急需“美化”自己,就象人们在米粉里加雕白块、荔枝上喷稀硫酸、火腿里加敌敌畏一样,我也需要给“顾客”一个良好印象。
我的行动包括:
1、购买一件打折的采轩套裙。
2、购买一支美宝莲水晶唇膏。
3、购买一双打折森达高跟鞋。
4、购买一小瓶“毒药”香水。
5、去正规(同时也昂贵)的美容院做一次美容。
五项行动花费了共计七百五十六元。
七百五十六元,对于当时月收入两百毛边的我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可是如果能换取我一生幸福,无论多少钱都是很值得的投资啊。
但是临出门的时候,状况发生了,我的衣服、鞋子都不翼而飞,在厨房做饭的母亲说:“哦,那个,你姐姐穿出去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她比你穿的好看。”我只好穿了姐姐的旧衣服出门。
凉风习习,我准时到了约会地点,老天啊,可怜的我,关键时候忽然不合时宜地发起抖来。我的第六感官忽然很严肃地告诉我: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就要出现了!猛一回身,我看到了两个年轻男子出现在马路对面,在他们对我还不以为意的时候,我迅速将他们打量了一番。
NO1、 身高一米八,发型正是流行的穗发。单眼皮,鼻子长得可圈可点,双手插在裤兜,如果戴上眼镜很象《冬日恋歌》里的裴勇俊。
NO2、身高一米七,同样的发型,不过,即使是出于同一位发型师的手艺,这两个人还是有本质的区别。这一个的五官都长得基本无误,但总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权衡,我发现了他的“问题”,原来,他没有下巴。如此,他原本较突出的上颌就变得更意外了。
远远地我开始断定:第二个应该是留给我的吧。
我最大的优点应该是“自知之明”。无疑,“裴勇俊”是所谓“陪绑”。就象古时候犯人上刑场,通常会有一个过几天才处决的犯人陪同,一是防止砍头的犯人孤单,一是可以让其他的犯人感受死亡气氛。
“楚楚,这里,这里!”食堂大娘眼睛一亮发现了马路对面的我,老远冲我拼命摇手。
我面红耳赤、满怀期待地等大娘向我宣布本次谜底……比如,这是某某,你们俩认识一下。结果,她说:“喏,这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楚楚,你们认识一下。”
你们?
你们!
她的意思不会是,这两个都是给我介绍的?我受宠若惊,感觉像是去食堂买份素三鲜饺子却得到两份蜜汁烤羊排一般。此时那两人纷纷向我行注目礼。
“没下巴”仔细打量我,他掀掀鼻子,微微笑着问“裴勇俊”:“你闻到什么味了没?”
“裴勇俊”不置可否:“好象福尔马林。”他们指的是我身上喷的香水味道。福尔马林是尸体保鲜剂。
“没下巴”摇头否决:“更象吲哚。”过分!吲哚是粪的主要组成。
我哭笑不得:“你们是医院哪个科室的?”
果不其然,他们和我是同一所医院的。一年以来我们每天就在同一个食堂里进餐,每天遭遇着同一批苍蝇,只是我们彼此擦肩而过从未能够认识。
“裴勇俊”,是内科住院医师,真名叫费炎。“没下巴”在男性科,叫杨伟。
就这样,我生平的首次约会是在我23岁那年,是和两个男人“共同”度过的。事后才知,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黄泉的外科医生要考研究生,当时和我相亲的将是三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