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掌柜,刚刚我路过厨房,看到里面有几只兔子,可否请人拿过来试下毒?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发生在丁掌柜的店里,自然也不能不给您一个结果。”韩非说着把贵妃红推到了我这边,意思是让我仔细看看。这盘贵妃红从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不试试也不能妄下断语,毕竟不稳妥。
“嘁,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名堂!”公子吉拽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椅子被压得吱吱咯咯的呻吟,仿佛随时就要散架。
“吉儿,起来,那个椅子不结实。”看的出,韩非和我一样努力憋着笑。
公子吉十分不屑,并没有站起来,显然没把韩非放在眼里。
“韩公子······”阿丁(就是把韩非和我带到房间里的那个小二)抱着四只兔子出现在门口,我很奇怪为什么韩非没有叫清影去,如果抱着兔子的是清影,再或者是韩非自己······啊哈哈滑稽的不可想象······
“嗯,花若仪,你抱过来一只。”韩非掰了一小块贵妃红。
天哪韩非,你是不知道我天生对这种会蹦会跳会乱跑动物无亲和力的啊!看到这样的动物管它死的活的我就躲啊!你你你,让我抱只兔子啊······雅蠛蝶!我咽口吐沫,看看韩非,他脸上带着“不去我打死你”的恐怖表情,横竖是一死,索性拼了算了······我走到阿丁面前,小心翼翼的从他手里抱过来一只看起来还算和善一点的灰兔子,看着不算太重,抱过来才知道这肉也不少,沉甸甸的堆在臂弯里,时不时乱动几下,我尽量温柔慈祥的抚摸着它的毛,一点一点挪着走到韩非面前,生怕惹怒了它。
韩非却一点也不绅士的、可以说是有点粗暴的撬开兔子的嘴,把那块贵妃红塞了进去。一屋子人紧紧地盯着我怀里的那只兔子,盯得我都浑身冒冷汗,那兔子也真是内心强大,还是竖着耳朵左瞧瞧又看看,自动无视了那些或期盼或嘲笑或疑惑的目光。
我抱着兔子站了一刻钟。他们盯了一刻钟。
“看来贵妃红没事。”韩非缓缓开口,虽然声音不大,倒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把兔子扔到地上,“换一只,试试这茶。”他倒了一杯茶。
我又换了一只白兔子,心说这小二还不傻,还知道抱四只颜色不一样的来。
这只兔子可没上一只好对付,几乎都要把它脑袋按进去了,它才肯伸舌头舔了舔。
又等了一刻钟,两只兔子还是活蹦乱跳的。
“都没有毒吗?”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样的话······是怎么死的?
“不,是中毒,但是毒似乎不再贵妃红和茶之间。”韩非还是不死心的到处翻翻找找。
“依我看,根本没有什么毒!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公子吉又嚷嚷了起来。
檀越跟着起哄:“对啊,小生明天还和别人有约,赴约了怎么······”
“哗啦”一声打断了他慢腾腾的话,所有人都想声音发出来的位置看去。公子吉还坐在那里,不过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堆木板。他呲牙咧嘴的在地上坐着,费了好大时间的劲儿才连滚带爬的起来。
兔子受了惊吓,不管是白的黑的黄的花的满屋子乱跑,阿丁连忙去追,那写兔子都是野生的,跑的那个快,怎么追的上!几圈下来,一只兔子没抓着,脸上还多了几块青的紫的。
一只黄兔子窜上了桌子,打翻了贵妃红的盘子,里面的点心全都撒到了地上,它却没有跑,而是舔着那个盘子。阿丁趁机从后面一把捉住那只兔子,兔子蹬着腿,仿佛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等等!”韩非忽然来了灵感,急忙指挥清影:“把那只没试过的兔子抓过来!”
得,我终于知道清影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了,身手不是一般的敏捷,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就把兔子捉过来了。
“既然毒不在食物上,那么······就是在······”韩非把兔子拎过来,让它舔了舔茶盏。
那只兔子刚刚舔了一口,动作马上就僵硬了,大幅度的左扭右扭,拼命挣脱了韩非的手,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很痛苦的样子,不动了。
“不,不是我!我没杀他!”小二狠狠地摇着头晃着手往后退,啪的一下撞到了墙上。
“的确,别人也可以把毒涂到茶盏上,但是,死者留下了讯息,就是你,无误。”韩非说着,蹲下给我们看了一样东西。
他翻过死者的左手,满座皆惊。
死者的手心里,俨然画着一个殷红色的标记,我离得比较近,凑过去一看,是用齐国文字写的两个字,血字,依稀可以看出是四个字,“佼舒劳”。
“佼舒劳?什么意思?”我问韩非,这三个字分开我还能差不多看懂,可是拼到一起······这是什么词?短语?隐语?
“你看,这三个字是竖着写的,对吧?”
“对,对啊!但这到底在说什么?”我还是一头雾水。
“笨啊!”韩非拍了我脑袋一下,望着窗外的夜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是?”丁胖子本来就没读过几页书,一听之乎者也就头大。但这也是在他的店里的命案,他当然希望快点解决,韩非在这儿磨磨唧唧调查了半天,终于要说结果了,却望着月亮背起诗来了!急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啊,这位韩公子脾气可大,万一一个不高兴这案子我不给你破了,话我不说了,你能怎么办?
“这篇是《诗经》里的一首,死者是引用了‘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所以才竖着写。诗经本来就是读书人必学的一部著作,而且,这首诗的名字是——《月出》。”
“凶手不是小二!是檀越!”我叫道,我根本没有料到是这种结局,说实话我开始还以为是小二见财起意,杀了这个人劫财。
“没错,就是他!而且,不是为了钱财,可能是有别的恩怨,或者说,是被人雇佣。”
“果然是韩国公子中年纪最小却最得你父王信任的一个,韩非,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檀越嘿嘿一笑,十分诡异吓人,“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被人雇佣,的确是在茶盏上涂了毒,但是有一点你没有说到,”他把胳膊举到头顶,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我顶着檀越的身份,其实那个酸溜溜的书生早就被我杀了,而我——也自然留不得你这个祸害在世上。”说着,他放下了袖子,俨然换了一张脸——
正如他的佩剑那样周身透射着邪气的男人,他嗜血残忍,不屑于遵守人类的任何法则,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被这样的杀手盯上,怎么个死法都不会是种意外。他是邪恶人物中的翘楚,除了残酷,也异常的阴险,对任何人来说,与他为敌都是一个绝望的选择。
乱神。
看到他的脸的一瞬间,我觉得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六剑奴!他们是冲着韩非来的吗?他们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六剑奴和他有什么渊源?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乱神已经拔出了剑,刺向韩非。即便是没学过几天武术的我,也看得出这一剑极其凶险,韩非如果无法抵挡并反抗,恐怕要死在这里!
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忽的一下就挡在了韩非的身前,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剑的来势似乎随着乱神的惊诧减退了一半,但还是刺进了我的肩膀。尽管我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一屋子人的目光。
一阵剧痛袭来,似乎比打苍狼王时受的伤还要严重恐怖。我微微睁开眼睛,左肩处已经一片血红,而乱神,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倒在地上,呼呼的喘着气,有些睡意朦胧,虽然在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睡着,但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