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生恍惚大梦一场,现在来看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在人生这条见不得终点的路上慢慢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回头看,过去的所有都好像发生在昨天,让你不禁感叹时间无情的如此不可思议。
丽姬已经送回去了,我们两个也不好再呆下去,向三人告别,怕暮铃担心,日夜兼程三天便回到了新郑。
此时正是下午,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师姐你看,那个穿蓝衣服的是?”黑皮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
“啊?”我踮脚望去,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闻人穿着男装,一脸严肃的慢慢咬着手里的——一根黑枣糖葫芦。我和黑皮捂着嘴使劲憋着笑,溜到更近一些的角落里两人一起偷看。
闻人对面站着一个白衣服的人,一头白发,极长,没有一根黑发夹杂其中。裙摆处有不规则的黑色花纹,好像谁打翻了墨水飞溅在上面。由于她背对着我们,看不清长的是什么样子,大约是个女人,左想右想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十分熟悉。
这两个人在街上边走边说话,我和黑皮悄悄地跟着他们两个,一路走到了闻人的住处。两人推门进去,我和黑皮也跟着悄悄进了屋。倒不是我们两个八卦,而是我觉得这事着实蹊跷,出于我出奇旺盛的好奇心,不得不探点什么出来。
谁知道我和黑皮一进后院就和闻人装了个满怀,她皱着眉看着我们两个,手里根本没有什么糖葫芦。
“你们······”
“我们两个刚刚从外国回来,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你。”虽然知道她说话不喜欢被别人打断,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嗯。”她打开手中的黑纸扇摇了两摇,“最近我听说在韩国流传开了一首童谣,我想对你多少会有些用处。”
“是什么?”难得她不计较我打断她的话,还对我主动说了这么多。
“礼非礼,德非德,魂飞魄散唱九歌,死后鲜血流成河。于战法,于荒坡,韩氏寿数能几何?”她顿了顿,“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
“没有就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不和你浪费时间。”
于是我和黑皮灰溜溜的从闻人的住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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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来的是礼魂和他师弟?”白衣女子坐在床边,笑意盈盈。
“是的。”闻人似乎对她十分尊敬,“你,认识她?”
“红尘初妆,山河无疆。最初的面庞,碾碎梦魇无常。”她抬眸对闻人浅笑,“过来。”
闻人几步上前,坐在她身边。
不缓不急的语句随着她薄唇的开合缓缓而出:“若有闻人一世安,不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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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鬼谷,暮铃的腿伤已好。我把我所有的经历,从离开鬼谷一直到遇到闻人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海么?我不那么喜欢海。”他低眸笑道。
“是吗?”我觉得有点儿尴尬。
“相比来说我更喜欢山。重峦叠嶂之间静观人世百变,煮一壶茶数数昨夜风雨大作后委地的落花。不过你喜欢就好,不用在意我。”
我能看出来他很高兴,大约是高兴在我平安无恙且这么快就回来。
“不过,我在意的是那首童谣。”他把话题一转,我的思路也跟着绕了个弯。
“礼非礼,德非德,魂飞魄散唱九歌。死后鲜血流成河。于战法,于荒坡,韩氏寿数能几何。”我自然而然的把童谣重复了一遍,不难记。
这会儿暮铃已经把童谣写了下来,看样子是打算仔细研究一番。但他并没有让我看他写的内容,而是给了我一张纸一支笔:“你把你听到的童谣写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这么严肃的时候着实很少。况且暮铃绝不会让我做没意义的事情,便听话一字一字写下来递给他。
他把两张纸铺在桌子上:“对比一下。”
暮铃写的是这样:
礼非礼,德非德,魂飞魄散唱九歌。
死后鲜血流成河。
于战法,于荒坡,韩氏寿数能几何?
而我写的是这样:
礼非礼,德非德,
魂飞魄散唱九歌。
死后鲜血流成河。
于战法,于荒坡,
韩氏寿数能几何?
“你我写的不一样吧?”他偏头问我。
“内容不都一样吗?”我不解。
“你看,你的断句是这样的,也就是说在你的印象里,闻人是这样断句的;而我的断句则是这样,这便是我按自己的理解写下的文字。人们通常把自己认为应该放在一起的东西写在一句里,我也是一样,闻人也是一样。既然你记住了闻人是如何断句的,那么就说明闻人的断句很明显,中间间隔的时间比较大,如果像我们之间交流这样说话,一定不会那么说吧?所以我想,闻人这么说话一定是在想你暗示着什么。”
我想想也是,点点头:“你接着说。”
“闻人既然要用断句这么隐晦的方式,就一定是因为嘴上不方便说出来。这个童谣想来不是她信口胡编,也一定不是什么小孩子编出来的。能在韩国流传这么广,大概是有人在暗中把这些消息传出去的。既然传出去,就有一定的意图,且不容易被看出来。我刚刚看了,拆字重拼是弄不出什么来的,再结合闻人给我们的暗示,我想。”他犹豫了一会儿,“今晚我们速速收拾行李,离开韩国。”
这个弯转的太大,我根本没料到:“去哪儿?为什么?”
“你看,”他指着我写的那一份,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藏头。”
藏头诗?我把每行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轻轻读道:“礼。魂。死。于。韩。”
我霎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礼魂死于韩,礼魂死于韩,越听越让人毛骨悚然。再想想历史上记载的那些出了名准确的童谣,更让我觉得死亡就在眼前。自然,历史上的童谣绝对比记载的多得多,不过能载入青史的也只有应验了的而已。
我心里一团糟,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为了什么意图编造的东西,但那些杀手会再次盯上我也说不定,如果秦国那边派别人来那就糟了。况且闻人一向不信鬼神,不祭拜不供祖,她既然告诉我了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我抚抚玄虎的毛:“把梅花弄叫来,要快。”
不一会儿我就看到玄虎叼着黑皮的裤脚把他拽了过来,狂汗:“你也不用这么粗暴吧好不好···”
然后我就看到玄虎瞥了黑皮一眼,咧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
“没事没事。”黑皮干笑两声坐下,心有余悸的偷瞟了玄虎两眼,“叫我过来?”
“我们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哈?去哪儿?为什么?这儿不是挺好的吗?”
我把我写的内容往他面前一拍,一字一字指给她看:“礼。魂。死。于。韩。”有些烦躁,站起来走到窗前,“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我们也要在第二天天黑之前离开韩国。而现在唯一能保证我安全的地方,除了在韩国土地上的鬼谷,便是秦王那里。”
“去秦国?”黑皮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不是说秦王虎狼之心吗?什么易出人下···”
“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这是尉缭对秦王的评价。但现在我们也不得不去秦王那里,对现在的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也不过是那里。废话不多说,都回去收拾东西,这里离国界还很远,天未亮我们就要启程。”
回屋里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带上鬼谷所有现成的药物、药房和重要的武学资料。暮铃把整理的鬼谷草药样本收拾了一小袋。我们几个披上黑色的披风,连夜出发。
去年韩王安献韩国南阳一带给秦国。秦王赵政派腾将军去接受韩国所献之地,任命他为代理南阳守。腾将军在南阳发布文告,抚定百姓之心,严防不法的行为,使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现在国关处的守将便是他。此人颇有大将之风,秦王对他信任至极。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拜见他,便可直接被引荐到秦王处。
【作者的话:此处及下文的腾将军即为历史上的内史腾,历史并未记载此人姓名。内史是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所封的官位,所以在此不用内史腾三字。】
奔波了一个清晨,一行三人一只玄虎来到了国关。韩国与秦国的国界便在此处。
“尔等何人?有通关文书吗?”关上的几位将领远远向我们喊话。
“转告腾将军,鬼谷礼魂求见!”这时候说客套话=自杀,有时候要开门见山,有时候要委婉含蓄,说话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你在别人心中的印象分降低,从而使后面未知的行动受到阻碍。
很快,便有士卒带我们三人上了关。随后,我见到了腾将军。
他一身常服背对我们和副将对七国地图指指点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站在门前的我,拱手肃然:“鬼谷先生到访,未曾出关迎接,先生见谅!”
“礼魂不过是一介草民,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听闻秦王有意替周天子将七国归一,特来助秦王一臂之力。”
他闻言眉头一皱:“先生请坐。”
我和他交谈甚欢,此人对秦国忠心耿耿,部下法律严明,所治之地百姓安居乐业。他本人极为通情达理,与人相处十分和睦,堪称文武双全。或许我们可以以小见大,秦国的人才的确不少。武将中腾将军不算出名,因为王翦、章邯、蒙恬的能力远远在他之上。文官中腾将军也算不得什么,李斯、韩非等人比他更有思想更有计策。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恪守职责争取无过,也颇得秦王赏识。
“我后天正要回咸阳拜见大王,到时候自会向大王引荐先生。”
“谢将军引荐之恩,礼魂没齿难忘。”
东方渐明,一抹红霞淡去,金黄的阳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地射了出来,照亮了普天之下漫漫无垠的土地。过了一会儿,太阳露了出来,一切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太阳用它那辉煌的光照射着天下,那一座座碧瓦飞甍的宫殿,也在这耀眼的光中肃穆着。
秦王宫肃穆威严,再想想韩王宫,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宫殿的仪制并无太大的出入,但父母是什么样子的,孩子就是什么样子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学生就是什么样子的;主人是什么样子的,狗就是什么样子的。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虽说三字经里可取的东西不算太多,但这几个字绝对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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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民生疾苦,土地贫瘠,环境恶劣,腾将军将上下打理得井井有序,寡人不可不赏。寡人意欲求贤,不知腾将军在边境,可有耳闻?”
“回禀吾王,臣正要奏请此事。”
“腾将军请讲。”
“此人乃当世英杰,文武双全。大王得此人可得天下。”
“是谁?”
“鬼谷子,礼魂。”
“礼魂?她不是拒绝了寡人的请求吗?怎么现如今回心转意了?”
“大王,此人已经随臣来到咸阳,大王一问便知。”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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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礼魂,参见秦王殿下。”我略略弯腰行礼。
“平身。”秦王的声音似有不悦,大约是刚刚见面我未行大礼,他或许可以理解为我没把他放在眼里。“寡人请你来做官,你推脱不来,现在寡人没说什么,你却来了,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