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韩非果然还是上奏秦王,请求不要攻打韩国。秦王震怒,将韩非贬入狱。同时派腾将军领兵攻打韩国。至于我,提出了横扫天下的宝贵意见和精细的计划,特赐宅邸一座,侍卫两百,良马三匹,金银珠箔三箱。我拜谢,将侍卫全部遣回。理由是鬼谷子如果还需要侍卫,就称不得是鬼谷子。
“你不打算帮帮韩非?”暮铃和我一起坐在窗前,他抬头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梨花。
“我想帮他出狱,就算不看在往昔的情面上,起码也要对流沙逆流沙有个交代。”我摆弄着手里的瓷杯。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先等梅花弄回来,一起商议。”
话音未落,我就看到黑皮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看表情好像又不忍心说一样。
“你打探到了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师姐你先听哪一个?”
“既然好消息在前面,就先听好消息。”
“韩国被攻陷,俘虏韩王安。”
“哦。”我皱皱眉,“这也不算是好消息。那么坏消息呢?”
“韩公子···在狱中自尽。”
我一下捏碎瓷杯,碎裂的瓷片在我的手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屋子里没有声音,死一般的寂静。我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怎么死的?”
黑皮低头:“自杀。”
“你看过尸体没有?”
“没给我看,不过我偷偷溜进去看了。”黑皮一回想,摇了摇头,“面部表情极其异常,好像努力忍着疼痛一样。血管几乎可以看清,呈紫红色。总之···一看就知道一定不是正常死亡。”
“老站着干嘛,坐下。”
“···哦,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排除药物中毒和阴阳术作用两种可能。药物我们可以问问红莲,但我知道阴阳家有一种禁术,叫做六魂恐咒。六魂恐咒在阴阳家禁术内,属于“阴脉八咒”的一种。此咒本身有强烈刺激,同时伴随加强咒印威力的触媒,如果直接施放,是很容易辨别与防范的,而且还必须直接接触,并保持一段时间才可能会施放成功。此咒印潜伏在体内,并不会立刻生效,只有当体内真气运转的时候,才会产生伤害并且致命,而且一旦中了六魂咒印,世上没有救治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韩非身中六魂恐咒而死,而不是自杀?”
“对。”我转头对暮铃说,“按梅花弄的描述,和六魂恐咒一模一样。”
我忽然扯出一个笑:“现在这里有几个人?”
暮铃会意,点点头。梅花弄想了想,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四个。”
就在他张嘴的同时,我把剑飞出去,剑划开了窗纱,窗纱外鲜血飞溅。
我眯眯眼睛:“李斯。”
第二天下朝,我在那个小花园里坐着,看着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姐姐,你不高兴吗?”我回头,一个公子打扮的、约莫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从灌木丛后露出半张小脸,刚刚说话的正是他。
“姐姐没有不高兴。”我冲他笑笑。
“那姐姐刚刚为什么愁眉苦脸的?”他看我笑得慈祥温柔(我不会告诉你这都是装出来的),胆子也大了,走到我面前抬起脸问我。
有些事情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孩子和荆轲有几分相似,不如说更像天明。不过无论他是谁,先把他骗过去再慢慢调查:“我想起了从前我有一个弟弟,就像你现在这么大,虽然没有你长得好看,但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那···现在你的弟弟在哪儿?可不可以把他带来陪我玩?”他踮起脚抓着我的袖口晃晃。
“我的弟弟···半年之前在一场大火里····丧了命。”我一脸痛心疾首的跟他说,这种小故事糊弄糊弄小孩子很好用。
“好可怜···”他低下头揉揉眼睛,我刚想问他是不是哭了顺便安慰几句,他忽然抬头,“姐姐你不要伤心,不要偷偷哭,我可以陪你玩!”
“·····”
“姐姐,我叫扶澈,你叫什么名字?”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幼稚。
“我叫礼魂。”
“那么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他欢呼雀跃,“礼魂姐姐过来陪我玩~~!”
“······”
“啊啊啊姐姐你看那里有一只蝴蝶!!好漂亮!!”
我看着扶澈在前面蹦蹦跳跳一惊一乍,欲哭无泪。
我不是一个人来赏景的吗?怎么忽然就变成陪他玩的了?!
“姐姐,帮我捉住那只蝴蝶~好不好~”我对上他可怜兮兮的大眼睛,虽然没动容也点点头,走过去看准时机,一扣手便把蝴蝶捉住了递给他。
“礼魂姐姐好厉害!”他小心翼翼的捏着蝴蝶的翅膀,忽然一松手,蝴蝶飞向远方。
“飞走了。”他呆呆立在原地。
我蹲下摸摸他的头:“扶澈还想要,姐姐去给你捉!”
我方欲走,他扯住我的裙角:“不要了。”
“为什么?”
“蝴蝶一定是去找自己的爹娘了,我们不要拦它。”他走近我拉住我的手,“姐姐,我们去那边玩!”
“扶澈?”威严带点儿疑惑的声音响起,把扶澈吓了一跳,我早就注意到了由远及近的秦王,颇淡定的行礼,“参见大王。”
“起来吧,”秦王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转头问扶澈,“怎么在这儿?昨天先生教的都背熟了?”
扶澈低头,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也罢,回去好好学。寡人还有政务,先走了。”秦王瞥我一眼,“礼魂,去后殿。”
“是。”
秦王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扶澈小声问我:“姐姐,今天你是不是不能陪扶澈一起玩了?”
我摸摸他的头:“以后我会来找你玩的,放心。”
“那···姐姐是不是不知道后殿在哪儿?我把姐姐送到后殿吧。”
我笑了笑:“好。”
后殿之内。
“参见大王。”
“免礼。赐坐。”
“谢大王。”
秦王坐在桌后揉着太阳穴:“韩非之死,你有何看法?”
我有些惊诧,但神色不变:“韩非阻止大王攻打韩国,有利己之心,断不可留。”
“嗯。”秦王似乎并不在乎我的回答。“明日起,你派遣我上次分给你的那些人去刺杀燕国琴师高渐离。你不用亲自出马,只要派他们去,你坐镇指挥调遣便好。但是高渐离,必须杀。还有,旷修协助叛将逃离国境,已经把他囚禁。你一方面派刺客刺杀高渐离,一方面亲自上阵盯紧旷修,高渐离很可能回来救他,到时候一网打尽。明白吗?”
“臣遵旨。”
“回去准备吧。”
刺杀高渐离,不让我亲自出马,这还真不是什么好活计。看着旷修倒是简单,虽然他的琴声冰冷彻骨,不过纯钧的剑气比他的琴音还要冷上几百倍。就算他再能制造冷气,我都可以轻轻松松的干掉他。
我这么想着,回到府里径直去了书房。拨了十个人去打探一下高渐离现在武功的修为如何,这样才好动手。
我想着去看看暮铃,便散步至正厅。方要推开门,却听得里面有陌生人的声音,急忙闪到窗下偷听。
只听那陌生男声说道:“鬼谷先生可在?”
暮铃的声音隔着层层纱帘,虚无缥缈:“她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么···”那个人咬咬牙,“我家少爷爱慕鬼谷先生已久,听闻鬼谷先生有旧病,特派小人前来诊治,还望鬼谷先生不要嫌弃。”
暮铃轻笑:“提着医箱来我这个医生这里,说要给我家夫人看病,你确定你自己没有病,不需要我给你治治?”
“先生,您不过是一介布衣,而我们家少爷条件待遇优厚,恐怕先生不能给鬼谷先生最好的条件吧?如果先生爱鬼谷先生,那么就应该让她很幸福,是吧?”
“我是很爱她,不过对你来说,锦衣玉食便是幸福了?大富大贵便是幸福了?我夫人可不这么想。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把她放在你们这些人手里我反而要担心她会不会高兴。只要她所在之处,便是我所向往之地,长相伴,永执手。”
“不知先生是否有这个资格?我们家少爷能给鬼谷先生物质上的幸福,而你,不行。”
“不能又怎么样?我不会让她无端哭泣,不会让她受尽委屈,只要她开口,我可以为她杀尽天下人,只要她愿意,我可以用我的血去给她祭旗!我倾尽我的一切去爱她,而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拿出万分之一而已。我在任何事上都看得开,你想要什么尽数拿走,但是礼魂是我的,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砍了谁的手!”暮铃的语气没有丝毫愤怒之意,“你可以走了。”
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我躲在窗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重重纱帘之后,暮铃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我知道被他发现了,进门向他走过去:“从···他进来开始。”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听到了?”
“对,我什么都听到了。”
暮铃停顿了片刻,重重叹出一口气:“秦国没有人见到过我,但是我知道有人说我太宠你了。但是这是我的夫人,我喜欢怎么宠就要怎么宠,我这一辈子大概都不可能对另一个人如此上心了。”
我走到他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等天下统一,你,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