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写宛这个关于梦的故事不久,朋友燕茹来我家作客,我看她情绪不高,气色不佳,似乎有段日子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就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一直都睡不好。”燕茹说。“我已经连续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了。”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燕茹是做行政人事工作的,属于事多琐碎,又不敢马虎怠慢的工作。加上她的直属上司是位正处于更年期阶段的大姐,在单位日子不大好过,这我还是了解的。
“不是工作的事,就是因为梦,你试过每天都做同样的梦吗?”燕茹问我。
我摇摇头,我从来不看连续剧,因此,梦也从来都没有过连续的剧情。
燕茹晃晃手里的杯子,冰块在杯中碰撞作响。我想她或许心情真的差,否则不会跑到我家来自己喝着闷酒,我就鼓励她,把那个梦讲给我听一听。
最近两周时间,燕茹每到晚上就会做同样一个梦。
主要是梦里的场景相同,都是燕茹老家的那所老房子。老房是燕茹小时候的家,大约在她上高中之前,一家人一直生活在那里。那是父亲单位分的宿舍,空间不大,房子也旧,就是胜在邻居都是同事,关系亲近,在一起住着放心又舒服。
原本这是一所给燕茹留下了无数美好童年回忆的地方,可在她的梦里,却是悲伤而忧郁的。她梦见父母坐在老房客厅的沙发上,母亲掩面哭泣,父亲却没有安慰她,只是坐在一旁一根接一根的吸烟,脸上带着阴沉悲伤的神情。
燕茹的家庭也一向很快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父母露出这样的神情。做过这个梦后,难免心里有点犯嘀咕,她第二天就给父母打电话,询问最近的生活情况。可父母听起来十分正常,还关切地询问了她独自在外的情况。并告诉她家人都很好,不用担心。
从父母的语气可以听的出,这并不是编假话来安慰她,燕茹暂时放心,投入到工作当中。可没过几天,她又做了一个类似的梦。
梦里还是在同样的地方,这一次家中的气氛更加凝重,母亲甚至是瘫坐在地嚎啕大哭,父亲疲惫无力,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燕茹却似乎只是个旁观者,她在家中转悠,想要安慰父母,可无论她怎么努力,自己的话也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她急的从梦里惊醒了过来。可第二天跟家人联系的结果仍然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个梦开始一直纠缠着燕茹,家里人都快被她问烦了。她总是重复做着有相似剧情的梦,不可能不让人担心。梦境还在慢慢发生了变化。父亲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打电话,而母亲却在打包东西,几个纸箱,把东西从房间里拿出来,装好,封箱。
“除了这个之外,梦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问她,当然,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因为我之前所听到的故事大都是过去完成式,而发生在燕茹身上的噩梦却是现在进行式。
“奇怪?整个都奇怪透了好不好?我妈不是个没事就坐在一边哭的抑郁症患者,我爸也是嘻嘻哈哈没啥心事的人。除非出了不能解决的大事,否则他们不可能是那副表情。”燕茹摊开手一副无奈地表情。
“哦,是我表达有误。我的意思是,你确定在梦里的地方,是你家吗?”
“当然……呃,不像我现在的家,像是以前的老房子。几年前我们还住在老房子里,那个布沙发应该是老房子里的。”燕茹仔细想了一下。
“会不会是你想起了以前在老房子里的事?要么就是你家老房子出了点状况。”我继续推测。
“老房子早就拆了,之前也没什么事儿。”
“那就别想那么多,实在睡不着,就睡着运动一下。”我觉得不应该鼓励她继续胡思乱想。
“等等,我想起来了,我弟弟……在我梦里,我没见到我弟弟。”燕茹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了她的弟弟。
燕茹的弟弟比她小两岁,年纪相近,从小就打打闹闹的一块长大了。燕茹走上了外地打拼的道路,她弟弟却比她平淡许多,毕业后在家乡开了家小餐馆,跟大学里的女朋友结婚,和父母住在一起,去年才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就是她觉得不对的地方,在梦里只有她的父母,没有她弟弟,这是不是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弟弟的身上了?然而,跟弟弟通电话的结果也是一切正常。生意正常,弟妹和宝宝也很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在听说燕茹的梦之后,弟弟还宽慰她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都把自己搞得神经衰弱了。
燕茹似乎暂时可以放心,但是半夜时,她还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今晚的梦又发生了新变化,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跟弟弟通了电话,今天的梦里,她终于还是见到了弟弟。依然是她家老房子的客厅,家里被布置成了一个灵堂,妈妈在哭,父亲和弟弟神情凝重,只有小宝宝毫不知情,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咿咿呀呀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张开着小手向燕茹的方向扑了过来。
燕茹害怕孩子跌倒,赶紧迎上前去,这时,她看到了灵堂上的遗像,相片中的人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用最俗气的话,类似于梦都是相反的,但是她并没有回应,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担心。甚至没有回应我。很快她就跟公司请假,回了老家。她回去后的几天,我一直都在跟她联系,似乎一切正常。直到,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家里出事了。
出事的是燕茹的弟媳,外出的路上发生车祸,她为了保护孩子,拿身体挡住了冲过来的车。送到医院时,已经救治不及。之后,燕茹决定留在家乡,帮着弟弟打理小店的生意,照顾她的小外甥。又过了很久,在她心情足够平复之后,我们聊起了那个梦。
我想那一系列的梦境其实真的是在预示着什么,燕茹在梦里见到了所有人,包括在遗像中的她自己,而她唯一没有见到的就是弟媳,或许那个梦是在预示着,没有见到的那个人,才是要离开的一个。我觉得对我来说,幸运的是,我没有失去燕茹这样一个好朋友。
我的心情还是十分奇怪,因为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从听故事的人,变成了见证故事的人……